那是两年前。
寒幽书院在东陵极北之地的寒幽山上,与世隔绝。
寒幽书院只重视教导圣贤,并不重视功名利禄,所以学子若想要求取仕途,就要离开书院。但是正因为这样的办学理念,从寒幽书院走出来的学子才成了心怀天下的国之栋梁。
许浩泽在寒幽书院学有所成后,想回家备考秋闱。
但是当许浩泽下山后,在镇上听到了从京都传来关于刑部尚书许文和吏部尚书郭扬两家,一家被灭口,一家被灭九族的消息。而他,正是许家的二公子,因为从小调皮,父亲下定决心将他不远万里送到圣贤辈出的寒幽书院,没想到一别多年,再见竟是生死两隔。
仇人已死,他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绝望的许浩泽不知该何去何从,满无目的地往前,竟然是相反的方向,朝着北寒之地越走越远。
当时,北疆关外,流寇再次作乱。
他们知道了李景睿的作战雄武,但是虎旗军的士兵大多数是从中原而来,不胜严寒。所以几个部落商议着联手共同进军,趁着冬天对方不适应的时候一举攻破虎旗军的防线,给虎旗军以重创。
而李景睿他们也没想到这些被逼急了的流寇竟然在粮草不足的情况下冒险进犯,再加上很多新来的士兵在第一场大雪中都得了风寒,而对方来势汹汹,很快他们便落了下风。
更没想到的是,因为天气严寒,自己的寒毒竟提早发作。
几个将士掩护着李景睿撤退,但是后面的追兵紧追不舍,他们不得不分开逃走。更糟糕的是天公不作美,天空中飘洒着鹅毛大雪,很快将李静睿的足迹掩盖,士兵们在冰天雪地里找了两天两夜也没有找到李景睿。
而寒毒发作,李景睿越来越虚弱,最后竟晕死在大雪之中。
悲痛欲绝的许浩泽游荡在一片皑皑之中,好似老天也在同情他,大地山峦也在为许家带孝。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努力刻苦,到底有什么意义,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能保护,又怎能称得上是男子汉大丈夫?
就在失魂落魄的时候,许浩泽看到前方雪地上躺着一个人,身体几乎要被大雪完全的覆盖。急忙走上前察看,发现此人血色煞白,紧存有一丝气息,但是极其微弱。许浩泽再也不敢沉寂在自己的悲痛中,他知道再迟可能这个人就要冻死在这雪地里。来不及多想,许浩泽将李景睿从雪堆里扒出来,朝着山脚拖去。
此处人烟稀少,只希望赶紧找到能容身的山洞。还好天无绝人之路,许浩泽很快发现了一个快要被大雪堵住的洞口。将山洞扒开,里面竟很宽敞,走进山洞,隔绝了外面的风雪,竟让人感到山洞里很温暖。
许浩泽将李景睿放下,在他身边点燃了从山洞里找到的干柴。感受到了温暖,李景睿的脸上一点点有了血色。
在许浩泽的照料下,李景睿从寒毒中恢复过来。两个年龄相近的少年,一个是才华横溢的书生,一个是杀伐勇猛的将军,在之后相处的几天里谈古论今,发现志趣相投,相见恨晚。
当谈到这次流寇作乱,许浩泽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流寇部落之间,本来就因着抢夺有限的资源而关系紧张。如今的联合也不过是因着共同的敌人而暂时妥协。如果我军现在向一个部落示好诈降,并放出风声,必会让他们之间心生嫌隙。到时候,再各个击破也不是难事。
李景睿也十分同意,极力希望许浩泽做自己的军师。
许浩泽面露难色,他心里的结还没有打开。他一心的愁苦正无处倾诉,遂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了李景睿。
李景睿在震惊的同时,告诉许浩泽:“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如果一个人只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之中,而不能忧国忧民,就算是一身本事,也是惘然。许尚书是何等清廉爱民,难道你不应该继承你父亲的遗志吗?这样的人生,才算没有白活,也不枉许尚书在你身上的期盼。”
许浩泽沉思着,终于决定还是回京应考,而李景睿自是尊重许浩泽的决定。李景睿回到了军营中继续率领着将士们保家卫国,而许浩泽也回到了京都。
可是当许浩泽回京后,就发现京都处处透露着诡异。
皇帝病重,不久之后就驾鹤西去,皇位自然传给当时的太子李景宣。可是奇怪的是,先皇尸骨还没有下葬,先皇后就紧随而去。
在先皇后死之前,却从宫中传出流言,说先皇后并不同意将皇位传给太子,而且理由充分。可是先皇后逝世,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许浩泽心思缜密,默默将这些存在心间。而回想到关于自己家的案子,是当时还是太子的李景宣一手承办,他也心中狐疑。当他报考时,也将自己的身世隐藏了下来。
当李景睿平定北疆,凯旋回京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李景睿虽然对皇位不甚在意,但是一时之间,失丧双亲,对他的打击却是极大的。丧期过后,李景睿就意志消沉,沉迷于酒色当中。
许浩泽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他一直放心不下这位新识的挚友,偷偷打探着李景睿的消息。终于有一天,许浩泽遇见李景睿在馥园酒楼的雅间里买醉,便打扮成小厮的模样与他相见,并将自己关于李景宣篡位的猜测告诉了李景睿。
李景睿从前只知自己的皇兄从小争强好胜,因为自己的功课比他好,受到夫子夸奖,皇兄竟将自己的书童打伤。还有一次射箭比赛,他拿了头筹,皇兄竟把自己养的小狗射死。
父皇和母后都告诉自己要学会谦让,做哥哥的自是不想败给自己的弟弟。而自己从小体弱多病,更要学会隐忍,少生事端。这么多年来,他不争不抢,父皇母后又是如此偏袒自己的这个皇兄,可是为什么,皇兄竟会做出这种事情?
想到自己回京的路上,一路惊险,又想到回京之后,无处不在的监视,之前李景睿没有心思多想,现在李景睿也不得不相信许浩泽的话。不管如何,他要查明真相,若是事实真是如此,他总要为自己的父皇母后,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