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呐!”
宁子承惊叹不已。
不问不知道,问出来吓一跳,王二管家这个狗贼,在宁国侯府身居要职,手实是黑得很,尤其是宁府许多采买、庄田产业的收讫,俱是此人实际操持,其中可捞的油水不言而喻。
其实不只是他,此人是家生的奴仆,三代在宁府效命,他家贪墨之财货,已到了自己也记不清的地步。
至于仗着宁府的威势作威作福,在外面得的好处,更是不便估量。
想宁府本支如今尚存三代,两个孙辈宁子承和宁子玉还当不得事,家主辈只一人,也是个奇葩,好读书,早年还中过举,爱做亲民官,竟顶着一等国侯的爵向官家讨了个官职,常年在外做官,祖辈便只一个太夫人,乃是第一等享受的,且又上了年纪,怎堪那些俗务。
那些下仆之流,自然也就殊无顾忌了。
宁子承想了想,其实这也平常,举凡是这等人家,经深历久之后,没有不这样的。别说是宁府,就算是宋国公府上,乃至皇帝老子家,也避免不了奴仆贪墨,仗势欺人之事。
比如王二管家这狗贼,长安府五环以外的宅院他是看不上的,他在三环内就有一个大宅,营建得好不大气,还起了园子,竟比宁府的后花园还阔气些。
但这些东西,一时间无用,宁子承急缺的是现钱。
王二管家一时也记不得具体有多少现钱,宁子承只得作罢,当下天色已晚,只能等天亮以后,让小虎进长安宁府,拿着王二管家的信物,将他管事的长子唤来。听到宁子承这个安排,王二管家心凉透了,知道已经不可避免,这不是破财消灾,这是破家消灾,且还落了个天大把柄在宁子承手中,日后一个不慎便可能身家性命俱丧。
王二管家就这么被捆着,从黑夜熬到天明。
宁子承却是美滋滋地用了饭后,热水沐浴,然后上床舒舒服服睡觉。
翌日天明,一边用早饭,宁子承把小虎叫来,如此这般吩咐一通,让他回长安府去。他用罢早饭,自是先去庄库中,关了大门,搜刮了一堆收割用的农具,然后进入手表空间。
手表空间内,
满目尽是金黄。
这是收获的颜色。
麦子、大豆……
“这么多的庄稼,以后还会一茬一茬的收获,我一个人吃到二十一世纪也吃不完,其实并没有多大意义,可我为啥感到心里一阵阵的快活呢?难道这就是种田的乐趣?”
他开始考虑,这些庄稼收获之后怎么办。
卖钱当然是首选。
但是怎么卖?
傀儡小虎、傀儡老吴出现在他面前,宁子承眼神忽地一跳,惊喜发现,在他们身后,居然又多出来一些傀儡庄户。
已经达到十九人了!
这就是昨晚暴打王二管家时,答应众庄户再减半成田租的效果!
宁子承不再多想,大手一挥:“同志们,收获的季节到了!”
他抄起一把镰刀,首先冲进金黄的麦田!
虽说曾经也是村里娃,各样农活都接触过,但毕竟多年没做过,宁子承面前也就能收割一下麦子,且还干得不甚利索,不多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浑身大汗。
收割之后,麦子还要脱粒、晾晒等等,其他作物也大抵是如此,这就不是宁子承能参与的了,他并没有这些技能。他干脆在地头坐下,美滋滋地看着忠诚傀儡们干活,歇得差不多时,再提起镰刀,冲进麦田再干一会儿。权当是健身了。
看一眼手表,将近晌午时,他才离开手表空间。
他出了庄库,见老吴领着几个人,一直守在门口,小虎去宁府还没回来。他擦着脸上的汗,嚷嚷道:“午饭好了没?今天不想吃鸡了,宰只大鹅吧!没有?要养啊,不单是种庄稼,家禽养殖也要全面发展,不能因为太宗皇帝爱吃烧鸡烤鸭,长安人民就一百年不给大鹅地位吧,炖大鹅很好吃的,回头让人去宁府要,宁府我记得是有的……
小丫呢,给我搞点温水,我要洗澡!”
“是哩主人。”
老吴连忙一样一样答应着。
庄户人家到底是老实,如果换了个人,必定满心疑窦:地主老爷大白天的不睡觉听曲欺负小姑娘,一个人躲在庄库里一上午,出来时还满身大汗?
舒舒服服洗了澡,摆上饭菜来,小虎不在,宁子承一个人便觉得无趣,便让老吴将林柯父女唤来,邀请一同用饭。主宅堂屋中,林柯自是不肯,小姑娘秋娘更是吓得躲在父亲背后,怯怯地看着宁子承。
“不吃饭,那饮酒吗?”
宁子承也不容对方拒绝,摆了两只碗,指了指对面。林柯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坐了过来。宁子承笑了笑,不出所料,古人的生活很枯燥的,皇帝的娱乐生活中饮酒都是很重要的一项,何况是普通人,尤其是军营里的丘八,酒就是馋虫。
林柯坐下来,把女儿拉到身边,说道:“秋娘,给恩公布酒。”
宁子承摆摆手,推了两碗菜到桌边,让秋娘吃,说道:“不用,小孩子长身体,多吃些肉才好,我和你爹喝酒。”他提起瓦瓮,就给自己和林柯倒上酒。
“庄户酿的,糙劣得很,酒精度数很低,勉强对付着喝吧。比长安府百年老店的神仙白差远了。”宁子承不无遗憾说道,“不过不用急,很快就有钱了,让人去长安府,买它个两大车回来!”
举凡穿越到古代的同行,酿酒几乎是必备技能,可惜,宁子承没这个机会了。他保留的宁六郎记忆中有不少关于酒的,长安府名酒不少,其中有一些就是他知道的后世高度白酒,其中尤以长安府百年老店太白居的神仙白最出名。
林柯沉声道:“太宗皇帝可谓天人,无所不通,亲传提炼美酒之术,据说太白居的祖辈就是太宗皇帝的一位红颜知己,得了太宗皇帝的秘法,酿神仙白,举世无双。”
宁子承哼了哼,仰头干了一碗浊酒,心中暗骂,这位前辈好厉害,把路都给走绝了,自己要不是有手表空间,还能种种田,恐怕真得只能当个混吃等死的豪门废宅,成为穿越者之耻了。
林柯也饮了一碗,虽不是好酒,他也面现满足之色。秋娘乖得很,连忙放下筷子,吃力地搬起酒瓮,先给宁子承倒酒,再给她爹爹倒酒。
宁子承道:“不出意外的话,过了今日,你们父女便可回家了。你有两条路,一是就此脱了军籍,回家做个农户,养活你女儿,二是仍回行伍中去,或还有将功折罪的机会。”
林柯闻言,眼都红了,连忙离座,下拜道:“先有救命之恩,再有指路之情,恩公之恩情,某……”
宁子承挥手道:“起来起来,我最讨厌的就是动不动给人下跪,别人跪我我也不舒坦。你如今该知道我是谁,就知道这不过是小事一桩,算不得什么。”
的确是这样,他是吃定了宁国侯府还有那位便宜老祖母,有种你就去举报我啊,不敢举报我就只能捏着鼻子认栽,替我把屁股擦干净……
而林柯这点小事,对宁国侯府而言,的确不值一提,甚至不必姓宁的出面,王二管家这种角色便可办妥。
林柯起身,道:“我欲重投军中,待有来日,与西朝再战,为袍泽报仇。”
宁子承点了点头,说道:“那便没必要再回禁军了,尤其是左卫禁军。殿前左司马、驸马都尉仲无咎将军,其父祖辈也是大周有数的名将,他又尚了先帝的十五公主,到与十五长公主一母同胞的当今天子继位后,仲无咎将军的位置是越来越高,本事却没涨过多少。
我看你大小也是个校官,如今再回军中,便是宁府出力,也复不得你的位置,我看至多是个士官,比大头兵也强不过多少,得冲锋在前,给仲无咎这等蠢材当大头兵,他再有下一战,必还是这个下场,你却就没这回的运气,怕是真的要送命啦。”
听他此言,林柯还没激动,秋娘却啪嗒跌了碗筷,盯着她爹爹,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又不敢。
林柯却是皱眉道:“恩公何以有此判断?”
真让宁子承上马领军、下马理政,他肯定是个废柴,但他毕竟是键盘强者,当即冷笑一声,说道:“首先,当今天子优柔、念旧,仲无咎此败虽惨,却动不得分毫,回来仍做他的殿前左司马,领禁军左卫,了不起也就是罚酒三杯罢了。
其次,西夏的地域问题,十年九灾,不是干旱就是洪涝,要么就是寒霜灭稼,民生不稳,自然就会有内祸,就算不为劫掠,也需要不断发动边境战争,来压制境内的争斗,翻一番兵部档案就知道,北方虽有强辽,但和大周其兵戈次数更多的,反而是弱得多的西夏。
我看过西夏近年的天灾记录,不出意外的话,明年还有天灾,势必还要与大周开边衅,仲无咎此人半斤的饭量却有一斗的海口,今年败绩,明岁必定拼命向天子争取再次领兵出战的机会,意图雪耻,可惜……“
他摇着头,一副不屑状。
林柯听得目瞪口呆,良久之后,才是放下酒碗,叹息道:“我在禁军时,卫戍紫禁,也曾听过宁府六郎,但没想到,到底是宁国老侯爷的血脉,焉能当真是膏粱!
恩公,你应当入军中,竖起宁国大旗,继承老侯爷的衣钵啊!”
宁子承哈哈一笑:“喝酒喝酒,我随便说说,你别当真,我只是个键盘强者呐。”
正值此时,有人敲门。
却是小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