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微微亮，地平线上泛着大片的鱼肚白，只照亮了东边的穹顶。头顶的黑夜还在，也没有准备离去的迹象。
虽说现在是晚春，炎热夏日即将到来，但早上仍然有一种沁人直到肺腑的寒意。
怕打扰到慕子轩和叶凡休息，楼逸笙蹑手蹑脚地穿上衣服，梳洗完毕，出了房间，来到了离太一阁有两里路程的小溪旁。
小溪水面很窄，一个成年人大约两步可以跨过去。但水流很急，哗哗地冲刷着石块，泛起水花。
他到这里并没有什么事，也不为看小溪而来。只是在这里更安静一点，他想重新尝试找到自己的灵络，感应体内的灵气。
仅此而已，他没有什么奢求。一个尚且没有感应到灵络的人，又敢有什么想法要与天地之间有所交流。
他知道每个人体内的灵络都在同一个部位，但他就是感应不到。尊者上次给他测过，说他的灵络与外界没有感应，灵络之间也被“堵死”。
可他就是不死心。
回忆到醉梦教谕早上总是站在庭院内闭目冥想，有样学样，他盘腿坐了下来，也闭上眼睛。
周围很静，除了水流冲击石块的声音，就只剩下了一两只早起鸟儿的“咕咕”声。
他将心沉静下来，没有任何感情，像是在冷眼看待别人活着的世界。在黑暗之中，他将所有的心力都集中在眉宇间，集中在掌心，集中在气海，集中在脚底。虽然，他并不知道能感受到灵气事何种感觉，也不知道如何将灵气聚集在四个灵络里。他只是想慢慢和它们交流，时间久了，彼此会熟悉起来的。
天地在旋转，越转越快，他掉在了漆黑的空间里面。
“嘿，老朋友。不要装神弄鬼，你吓唬不了我。”他对这个熟悉的空间大喊着，试探着有没有回应。的确，远处传来了回应，不过是他刚才的回音。
这一次，他到很坦然，没有前几次的恐惧。他坐下来语气平和地说道：“我知道这是我想象出来的，所以对我没有什么伤害，你休想...”
话还没有说完，他恍然明白到，既然有回音，那这个空间肯定有边界才能让自己的声音转折回来。
“嘿。”他站起身来，大喊一声。
果然，有回音过来，尽管时间稍微有点长。他确定了传来的方向，便快步走去。
“嘿。”又是一声。
就这样，他已经记不清喊了多少声，只是朝着回音传来的方向前进。不过，他能够肯定，喊出最后一声传来的回音和第一声相比，时间要短的多。这说明他快要到边界了。他也能够感觉到，自己在不断地改变着方向，便猜测到这个空间肯定是弯弯曲曲的。
“咚”地一声，他一脑袋撞在了一面墙上。
他捂着额头揉了一会，又不顾疼痛大笑起来，说道：“哈哈哈哈，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伸手上下打探一番这个墙壁，很高很大，摸不到尽头。他后退几步，双手抱住自己，侧着肩膀助跑撞击。
“咦——”他咬着牙倒吸一口气，喊道：“真疼。”
在想尽各种办法也没有打开出口后，他坐下来。黑夜之中，当人看不到任何东西时，便会往内看，会打开埋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盒子。
像是对这个空间诉说，又像是自说自听，他喃喃呓语道：“你知道吗，我三岁那年得过一场大病，后来就每年都发生诡异的事。当初我真的痛恨这个世界，觉得上天对我很不公平，一个三岁小孩能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让你这么对他。可后来，我就想通了，心中充满仇恨才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害。与其怒骂，倒不如接受和改变......”
他总有种这个黑色空间真的在倾听自己的话，而且在很认真地听，虽然并没有得到回应。他很高兴，说道：“谢谢你，我先回去了，等我下次再来看你。”
楼逸笙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此时，一轮红日越过地平线升了起来。
“哈，我刚才去你住处找你，他们都说没看到你。没想到你在这儿啊，在这干嘛呢？”苏凝儿像发现宝藏一般，满脸洋溢着喜悦说道。
楼逸笙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土，说道：“我...其实也没干什么。”
两人沿着小路往太一阁方向慢慢走着。苏凝儿双手背后，一边倒退着走，一边盯着楼逸笙看。
“苏姑娘，你怎么了？看我干嘛。”楼逸笙尴尬着说道。
苏凝儿半晌回答道：“我听醉梦师姐说了，你没有感应到灵气，也没有感受到灵络的存在。”
“嗯，在拜学大礼上大家都知道了的啊？”
“是的，不过她说你感应时掉进了一个黑色空间里面。”苏凝儿点点头，说道。
楼逸笙说道：“嗯，我刚才又试着感应，还是掉进这个空间里面。我发现这应该是一个空心长洞，而且我到了洞的尽头。”
“洞的尽头是什么？”苏凝儿问道。
“应该是一面墙，尽头也被堵死了。我撞不开，便醒了。”
两人都长舒了一口气，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
“你...那天晚上是怎么了？”楼逸笙一字一字地吐着。他不知道该不该过问，但又着实好奇，因为那天晚上的苏凝儿确实与平日里活泼可爱的她不同。
苏凝儿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在想一件事，这件事倒不是关于我的，不过我在想该怎么告诉他。”
她看着楼逸笙，眼神仿佛在说是关于你的事。
楼逸笙读懂了她眼睛里的话语，指着自己说道：“是我吗？”
苏凝儿轻轻点头，说道：“如果我要告诉你一件关于你的事，情况很糟糕，你还愿意听吗？”
楼逸笙微微怔了一下，心里想我身上最糟糕的事便是自己每年拜月节病发呀，还能有什么比这个还糟糕。况且，这苏姑娘三年前都知道了啊。不过，他倒是乐意一听，说道：“什么事？”
“三年前，楼老爷曾请尊者为你诊断身上的病，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啊，尊者当时也没有查出来啊，所以才收我赴太一山修行，调节身心气的嘛。”楼逸笙听到是关于这个病的事，心便沉了下来，倒是一番无所谓的说道。
苏凝儿说道：“不是这样的，当时尊者已经查出来了。你之所以这样痛苦，是因为你体内蕴含着四境之外的神秘气体，是它和体内的至纯之气在相互吞噬，在拜月节的时候最为激烈。”
楼逸笙倒没有过多的吃惊，反而是有点好奇，便急忙问道：“那这种气体是什么？竟然四境都不存在。”
“不知道，三年前也没有确定究竟是至纯之气和神秘气体谁吞噬着谁。不过从你们进入冥灵珠接受考验发生的情况来看，可以肯定的是神秘气体在不断吞噬你体内的至纯之气。你知道冥灵珠里的磁灵兽被人杀了吗？”
楼逸笙当然记得，因为当时教谕在说磁灵兽被人杀死的时候就一直盯着他，像是在看他的仇人。直到现在想起教谕的眼神，他背后仍能感受到一股阴森寒意。
楼逸笙说道：“不会是我吧，我可没有那么大的神力啊。”
苏凝儿说道：“是你体内的神秘气体。它不仅含有巨大的力量，也充斥着极强的魔性。你作为它的附体，它会一直吞食着你，直到完全掌控。真料想不到将来会有什么严重的事要发生。”
“哈？我杀死的，但为什么我毫无印象？”楼逸笙满脸困惑。
“你们当时昏迷了，磁灵兽过来想吃掉你们。把你们吃进去之后，你的右臂满是金黄色脉络，里面气流在逆着血脉快速流动。然后一声爆响，就把磁灵兽身体给震得粉碎。”
楼逸笙心里有点愧疚，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不悲不喜教谕。他又追问道：“那这神秘气体会用多长时间来吞食我？最后我会死去还是会入魔？”
苏凝儿摇摇头，没有回答。
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等你二十四岁时，它便会完全控制附体。死倒是不会，不过到时候你会被这神秘气体控制，至于它想干什么，就谁都不知道了。”
楼逸笙和苏凝儿转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原来是尊者。
楼逸笙听了“咯噔”一下，暗自在心里计算，还有八年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来描述此时的心情，是终于得知埋藏在身体里十六年的秘密的高兴，还是自己只能再好好活八年的惧怕。
“尊者，你怎么来太一阁了？”苏凝儿问道。
尊者说道：“怎么，只允许你偷偷来看楼逸笙，就不能我来看他啊。”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也不是偷偷来看他的。我只是...”苏凝儿停顿一下，说道：“上次醉梦师姐不是说我好久没来太一阁了嘛，今天刚好有时间我就过来了，顺便才找的楼公子。”
尊者用食指在苏凝儿额头轻轻点了一下，满脸宠溺地说道：“就你机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