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走了出来,只见一片浑黄。自己仿佛没有站在地上,而是脚踩浑黄气体,左右摇晃。觉得这里十分古怪,他便急忙想要回到小黑屋里面。连续往后退了几步,伸手触摸着刚才那个木门,却始终没有找到。转身一瞧,小黑屋竟然不见踪影。浑黄气体蔓延至整个空间,分不清方向,看不到尽头。
自己犹如一个墨点,身处于这古怪气体中,不知如何是好。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了几步,想要寻找出口。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浑身乏力,饥肠辘辘。叶凡实在太累了,瘫软在浑黄气体上。突然,透过浑黄气体,隐约可以看到有两条石柱竖立在远处。向上望去,石柱上粗下细,延伸至极高处。石柱周身倒不是十分光滑,而是附着着细细的、长长的东西,像是森林长在了石柱上。每条石柱根部还水平向前延伸出五个长短不一、粗细不同的小石柱,每个小石柱端部还有一层厚厚的石壳,忽略大小的话,倒是像一个人的脚。
叶凡不知道这石柱有什么用,只是觉得好笑。要是为了好看才将石柱设计成这样,那这个石匠一点也没有审美。
忽然,石柱交错动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向叶凡撞来。刚刚还暗自嘲笑石柱的叶凡,顿时吓破了胆,在地上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吃力地躲过这巨大石柱的攻击。令人意外的是,它并没有停下,而是按照原来的方向一直奔跑。
石柱侧面还跟随着一个像三香山般大的石形巨斧自极远飞来,石形巨斧中心有一个巨大的空洞漩涡,浑黄气体不断灌入其中。石斧所到之处没了这古怪气体,只留下一片空辽的黑暗。忽然,“轰隆”一声炸雷般巨响,裂缝从远处以闪电般的速度穿透扩散,混沌的黑暗被无情地撕裂。整个空间开始剧烈晃荡,轻而清的东西与重而浊的东西分散开来,渐行渐远。过了很久,方才看清,这两根石柱果然是人的腿脚,不过是天地一般高的巨人。而分散的两种东西就是被巨人撑开的,阻止它们重新聚合。
“汝为何人?”巨人发现了叶凡,发出吼声,似雷鸣一般。
“在下叶凡,乃羌戎国圣师传人。”叶凡用尽力气大声喊道。
“缘何到此?”巨人说话极为简略。不过,这也好,省得忍受这雷鸣之音。
“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我好像在比拼,结果一闭眼就掉进了一个黑暗的漩涡,来到了这里。”
这两种东西似乎有着极强的吸引,重重地挤压着巨人。顿时巨人跪了下来,双膝“轰隆”一声,深陷下去,高高溅起飞石,像天女散花般。而头部也已经被压弯了下来,只好用肩膀扛住稍微歇息一下。
叶凡看到这样的场景,赶忙说:“我能做点什么?若是这两种东西挤在一起,咱俩都会被压扁的。”
巨人用手指了指远处,一个字一个字地吃力回答道:“将...小石柱...抱...予我。”
叶凡顺着巨人所指方向望去,并没有看到什么小石柱,只看到了一座已经倾斜即将倒塌的山。手微微颤抖地指着,说道:“是...那座...山吗?”他有点后悔了,自己只是凡夫俗子,非得逞能帮助这天地一般高的巨人。
巨人没有答话,也没有给予什么帮助。
罢了,硬着头皮上吧。叶凡向那座山发起冲锋,飞快的冲过去,准备不自量力地去抱那座山。并没有注意到的是,在自己奔跑的过程中,被甩到背后的大念珠发出了七彩光芒。
快到山脚下时,叶凡向着山顶拼命一跳。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跳的和山一般高,顿时来了可怕的自信,双手环抱住山顶,一声巨吼,扭曲着面孔将山甩到了巨人身边。
耗尽了所有的精力,叶凡重重地摔了下去,昏迷不醒。
不知过了多久,才苏醒过来。叶凡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向四周望了望,那座山稳稳地撑住了将要聚合的东西,一切又恢复了宁静。他不敢相信这一切,攥紧拳头,朝胸口猛砸几拳,竟是真的疼。
巨人却不见了踪影,叶凡向四周大喊了几声,待回音完全消散。有一种极为雄厚的声音响起:“汝非吾寻觅之人,归去吧”。
霎时间,一股劲风从那座山的山洞中刮出,将叶凡再一次卷入黑色漩涡......
坐在圆台上的叶凡猛地睁开了眼睛,满头大汗,身体抽搐着摔倒下来。他面无表情,沉浸在刚刚发生的诡异事情里,一动不动。
许久,叶凡恍过神来,拍了拍脑袋,才想起比拼之事。顾不得起身,趴在地上扭头环顾一圈,看到其他人还没有醒来,又瘫软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天空:刚才真的是梦境吗?为什么有种真实发生过的感觉?自己竟然跳得和山一样高,真能抱起一座山?
圣师示意叶凡下来休息,关切地询问道:“怎么样?看到了什么。”
叶凡将刚刚在梦里看到的一切娓娓道来,又追问道:“师父,凡字如何作解?”
圣师听后并没有叶凡那样吃惊,反而欣慰地说道:“凡皆一切,即天地,你所看到的便是盘古大帝开天辟地的情形。万物皆有各自的宿世因缘,天地即是归处。巨斧封印的气体蕴藏有极强的力量,若被邪恶之人利用,足以使天地重回混沌状态。跃过此劫之人,皆有维持天地秩序,守护心中正义之责。凡儿,为师没有看错你。”
其他四人不知在梦里发生了什么,有的满脸喜悦,有的眉头紧蹙、满头大汗,可都久久不能醒来。
“师父,那其他四人呢?怎么还没有醒过来?”
圣师望了望仍然坐在圆台上的四人,长叹一口气说道:“本即自我,人的欲望似一片苦海,无边无岸;泛舟摆渡,若克制不住自我,何谈为苍生,为百姓。众即众生,克的了自我,却护不了众生,又何谈领御羌戎。宙即时间,放眼天地万物,人只是花火一瞬的存在,若珍惜不了时间,又何谈雄心壮志。命即生死,期待生,恐惧死,没有正确的生死观念,又何谈修行。其他四人,或沉溺于自己的欲望,或不顾苍生,或恐惧生死,脱不了身。”
叶凡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圣师的安排,不过还是感到一丝后怕,若自己在梦里真动了什么邪念,早死于巨人脚下了。
.......
.......
三年光阴,恍如飞箭。收拾好行李,叶凡躺在石床上,望着帐篷顶,心事萦绕,许久不能入眠。他不知道忠修院到底是怎样的,只是听圣师提起过,那里是大修行者们的聚集地,是所有修行者神往的圣地。他可能会像现在一样习惯忠修院的生活,喜欢上太一山,交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会踏入修行界,甚至有可能进入尊者领导的神秘组织里,成为羌戎国第一个大修行者。
不过,来到戒律院已经五年了,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到头来说要离开,竟十分舍不得。舍不得这顶峡谷最大的帐篷,泥泞不堪的羊肠小道,迷失方向的枯黄草原,高耸入云的三香山;还舍不得如父般的圣师,恪尽职守的大戒师,以及一起诵经习武的师兄弟们。他在心里暗暗警告自己:四海为家,根在羌戎。
清晨,黑云压城,大雨瓢泼。本就是离别的场面,再加上天公也不作美,让人心情沉重到极点。峡谷出口处,圣师、大戒师,以及峡谷中心的农牧人都出来送别叶凡。
圣师有点舍不得叶凡离开,哽咽着说道:“凡儿,此去修行,归期无望。愿天神佑你,平安无事。记得常回来看看,戒律院永远是你的家,羌戎永远等着你回来。”说罢,用衣袖轻轻抹去脸上的雨水。
大戒师命人牵来一匹黑色老马,说道:“叶凡,此马识得去往太一山的路,只管跟着它走便是。路途遥远,好生保重。”
叶凡身披蓑衣,头戴斗笠,郑重地跪了下来,双膝深深陷在泥草地里,跪别圣师和大戒师,说道:“师父,师叔,叶凡这五年让你们费心了。无论在天涯海角,羌戎永远是我的家。待学成归来,必竭尽全力,守护羌戎。”随即重磕三个响头,高高溅起水花。跨上马背,强忍住泪水,半天哽咽出一个“驾”字。
雨越下越大,叶凡撕破喉咙,高喊道:“我叶凡还会回来的。”空谷传响,响彻枯黄草原,久久淡去。
他不敢回头看一眼,怕师父忍不住想念,更怕自己忍不住离别。只能重复想象着圣师、大戒师以及羌戎的样子,将他们深深刻在脑海里。
翻上山坡,叶凡停了下来,望着自己又爱又恨的枯黄草原,心里百般滋味。铿锵有力地喊了一声“驾”,黑色老马驰骋在枯黄草原上。这一次,叶凡没有绕圈迷路,因为能够看到前方云层中忽隐忽现的山峰,它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