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姝回府已有三日,二叔喜静,不许旁人打扰,就连这琼枝园门口也守着许多家奴,所以她每次走到琼枝园的门口都被拦住了。
才过了几日,卫姝便与身边的小婢女们打成一片,她性子不拘小节且慢热。据身边的婢女说,前几年二爷与族中长辈起了争执,争执的起因似因为一位女子,二爷专情想要娶她过门,然而这个想法却遭到了族中长老的反对,他们给出的理由是门不当户不对,但二爷怎么可能因为这些陈规旧俗而放弃心中所爱,于是他将这位女子暂时安置在琼枝园中,最后不知怎的,这位女子突然暴毙而亡,原因不明,二爷知道后与家主及族中长老大吵一架,之后发生了什么,她们也说不清楚了,只知道最后,二爷离了长安,自此五年杳无音讯,岂不料,二爷半个月前突然回府,并住进了琼枝园,除了第一日回府时露了一面,自此便再也未现身。
闲来无事,卫姝领着青衣四处闲逛,走过后花园时,视线被园中盛开的春兰花吸引了,原本离开的人儿忽然折回,惊呼道:“这儿的兰花开得真好,青衣,你去帮我找一个小篮子过来,要大一点的,快去。”
“是。”青衣点头走开,回来时手中拿着不知从何处寻来竹篮,她将篮子递给卫姝。
卫姝蹲在地上,将篮子接过放在身边,朝花丛倾斜着身子,伸出如玉的手折出一朵放入篮中,青衣见此问道,“少主,您这是做什么.......”
“采花啊。”面前这片兰花就如出浴美人,清新脱俗不染尘埃,二叔总是待在园中,她想采点兰花送去,花香清新,她希望二叔看到这些兰花心情可以好些,“都说春兰香味收敛如君子,如此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少主,您要是想要这兰花,命人采完送到院里就好,怎能劳烦您亲自动手,弄脏了衣裙可怎好?!还是交由奴婢来吧。”青衣连忙蹲下,这些兰花是家主悉心挑选的,花期用山间清泉滋养,十分名贵且世间少有,看着少主如今连根拔起的样子,她十分心疼地看着这些兰花。
“没事没事,我自己来就好。”失了记忆的那几天,她经常跟师父一起上山采药,挖草植这事她十分在行。
“是。”青衣拗不过她,便蹲在地上替她将采下的兰花放置在竹篮中。
长安刚下过雨,土质疏松,不过一会儿,崭新的裙边便沾上了许多泥渍,不过她却不以为意。
她低着头挑选着兰花,一股淡淡的薄荷香飘至鼻间,眼帘忽的映入锦袍一角,“兰花娇贵,少主如此这般,怕是养不活。”声音清冷,又给人无限遐想。
卫姝手一顿,蹲在地上抬头朝说话之人望去,二人四目对视。
那是怎样一个人,眉宇间尽是俊朗,凤眼微微朝上斜,墨般的瞳孔如秋潭般深邃,乌发束着白色丝带,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手中拿着一只墨紫色玉箫,整个人气质非凡。
卫姝未曾见过此人,犹豫着站起身朝青衣炸了眨眼,他是谁啊?!
少主,我也不知道啊,青衣收到卫姝的眼色后,连连摇头。
成邺将二人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勾起唇角轻笑,“谋士宋瑾,见过少主。”
他弯下身子,如玉般骨节分明的手折出一朵把玩着。这片春兰,花身着色均匀,叶片葱翠润泽,花芽鲜嫩,香气纯正恬淡乃是上上品。春兰娇嫩,北疆常年寒冷,要想栽培出此等品相的兰花实在不是件易事。
“宋瑾?”卫姝觉得这个名字十分的耳熟,一下子想不出来是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青衣激动地站在她身后小声提醒,脸微红,“少主,此人应该是福叔口中的那位教书先生!!”
“你便是父亲请来的先生?”
自那日福叔同自己说过之后,她也陆陆续续听身边人提起过,这位谋士为人沉稳俊朗,蛰伏江家两年之久,直到廊州之战才完全展现出他的才能,也正是因为此战,使得都快将他忘了的江朔重新正视了他,据坊间小道消息,他为人凉薄,不喜金银,不屑富贵,离开江家时连陛下亲赐的十金重礼都未带走。
“是。”
瞧他的样子,应该与自己年岁相差不大,卫姝正要开口说话,越过他的肩头瞧见福叔急匆匆地往他们这边走。
成邺拿着家主亲笔书信前来,福叔接待了他,并派人将他领去客房安顿下,却不料他方才离开几分钟,成邺便撇了家奴,独自一人不知去了哪里。成邺对府邸并不熟悉,福叔生怕他冲撞了正在休息的二爷与少主,急匆匆地带人寻找。
“总算找到先生了。”福叔走到他身边说,转而对卫姝道,“老奴给少主请安。”
“嗯。”卫姝点头应答。
“府中风景甚好,宋某只顾赏景一时竟迷了方向,不小心来到了此处,不曾想竟看到少主在此采花,便上前交谈了片刻,这才耽误了。”
卫姝望着他好看的侧脸,一时怔了,此人绝对是她在长安众人中,所遇到的,最好看的人,就连声音都那么好听。此时她忽然想起一句诗,很应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成邺好像感受到了卫姝炽热的目光,转头看她时,她却一下子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看向了其他地方,似有些心虚。
卫姝咳了咳,“是,是这么一回事。”
福叔松了口气,少主未曾怪罪就好,“那老奴先安排先生住下,之后的一切事宜待老奴问过二爷后再议,少主您看可行?”
“好。”
“富贵,你领先生去吧。”朝身后的富贵挥手。
跟在福叔身后的富贵听完,上前一步鞠躬,“是,先生这边请。”
成邺颔首,转身随富贵离开。
.......
“福叔。”
“老奴在。”
卫姝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此人举手投足间尽显沉稳,实在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看他的模样,不过与我一般大,你可会弄错了?”
福叔疑惑,循卫姝视线抬头望去,见她一直盯着成邺的后背,一切便了然于心了,“此人拿着家主的亲笔信前来,应该错不了,而且老奴也核实过此人的身份,并无差错,少主大可放心。”
“对了,少主,老奴便按照二爷的指示,将此人安顿在雪月阁中了?”
卫姝咬着指甲望着成邺的背影,略有些漫不经心,“嗯,啊?!雪月阁?”那,那岂不是住在她的隔壁。
“二爷说,这样有助于少主学习。”福叔看卫姝一脸苦瓜模样,“那,要不将他安置到别处?”
“不,不必了,便按照二叔的意思来吧。”
“少主您的失忆症可好些了?”
卫姝诚实的摇了摇头,福叔见状叹息,“要不老奴请位大夫为您。”
“不用了,我临走时师父塞给我一张药方,可治我的失忆症,只是药效很慢要过许久才知疗效。”卫姝扯了扯嘴角,这谎撒的十分心虚,连师父都没办法根治,大夫的诊治结果恐怕也是一样,她才不要再受罪,去喝那些苦到爆炸的药。
“如此便好,那老奴就先下去了,您若有事尽管吩咐老奴。”
“好。”
若是先生住在自己的隔壁,那她接下来的生活岂不是很惨,要抄要罚,岂不只有一墙之隔。
卫姝皱着眉头,表情看起来像吃了苦瓜一样,“命人将这些花送去琼枝园吧。”
原本好好的心情没了,就连花也不采了,转身离开了。
在她身后的青衣朝福叔行了下礼,立马跟上去,“少主,您等等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