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家的乡村小路上,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雪,雪花打着旋儿钻进韩星的脖子里,韩星不由打了个冷颤,随即紧了紧衣领。韩爸有点喝高了,今天陪着韩妈回娘家,让他感觉在老岳父面前倍有面子,一路上兴奋地手舞足蹈,嘴里还滔滔不绝地说着对来年的憧憬。韩妈兴致勃勃的听着韩爸的话,不时还插言几句发表一下个人观点,看到天空飘雪,她用围巾细心的帮怀里的韩雪遮挡住雪花,又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临近过年的几天,韩妈忙着蒸馒头、炸丸子、炖豆芽菜、包饺子。韩爸脱了外套在院子里劈材,热的满头大汗。屋内韩星头枕着双手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发呆;韩雪被放在床的里侧,她两只小手胡乱挥舞,嘴里还“咿呀咿呀”的叫唤着。韩星逗弄着韩雪,忽然闻到一股炸丸子的香气,“咕噜噜”——韩星流着口水感觉自己又饿了,麻溜的下床跑进厨房后,韩星抓起韩妈刚炸好的丸子就往嘴里塞,热乎乎的丸子烫得韩星直往外哈气,嘴里还嘟囔着说:好吃,好吃。韩妈笑骂了韩星一句,怕他噎着又倒了碗温水让他喝下。
腊月三十刚吃完早饭,韩爸就催着韩妈赶紧收拾干净桌子,随后韩爸兴匆匆的拿出红纸和毛笔准备写对联。
“啊呦呵,老爸还有这一手!”韩星露出惊奇的目光,满脸狐疑的瞅着老爸,并往前凑了凑。韩妈抱着韩雪也一脸期待的看着韩爸。
“咳咳,儿子,你往后站一点,别把墨汁弄到你身上。”也许是怕影响自己到的发挥,韩爸把韩星往后拽了拽说到。
韩爸随后手持毛笔沾满墨汁、定气凝神、满脸庄重的在红纸上写下“改革春风吹满地”。韩星看了一眼后差点把鼻子给气歪了,只见韩爸写的毛笔字头歪嘴斜、肥肥瘦瘦,红纸上还滴下几个豆大的墨点。旁观的韩妈看到韩爸的“杰作”后噗嗤一笑,乐得身体前俯后仰,差点把怀里的韩雪摔到地上。韩爸的脸瞬间绿了,可以看出他对自己的“大作”也不满意,只见他气急败坏的把刚写的春联揉成一团并狠狠的扔在地上说:“不写了!不写了!”
“哈哈哈哈”韩星和韩妈没心没肺的笑着更大声了,几个月大的韩雪也受到感染“咯咯咯”的笑出声来。
韩爸带着红纸和毛笔,如斗败的公鸡般低着头去找韩爷给写春联,韩星看着韩爸的糗样咧着嘴笑着跟在后面看热闹,恼羞成怒的韩爸作势要踢韩星一脚,韩星笑着躲开后一溜烟先跑到韩爷家。
韩爷小时候上过几年私塾,毛笔字写的也算工整,历年来家里的春联都是韩爷写的。韩星绘声绘色的给韩爷韩奶小姑讲述着刚刚韩爸写春联的糗样,不时用手比划着说“第一个字写得这么大,第三个字就这么小”,把一家人乐得哈哈大笑。
韩星正在跟着大家嘿嘿的乐着,突然感觉身后有一股杀气,转身寻找杀气的来源,韩星看到韩爸正咬牙切齿眯缝着眼看着自己,韩星讪讪一笑,往韩爷的身后躲了躲。韩爷护犊子瞪了一眼韩爸,接过毛笔和红纸,当即挥毫泼墨写了一副春联,字迹颇有几分柳体的味道,潇洒飘逸,相比韩爸的臭字高下立判。韩星看了后赞不绝口,韩爸也满心欢喜地拿起春联,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又对着韩爷拍马屁道:“爸,还是您高!这字写得真好!”
韩爷一脸的得意,正准备借此机会显摆几句书法心得,却看见韩星和韩爸拿起春联兴匆匆的走了,顿时有点意味索然。
韩星帮着韩爸贴完春联,吃完午饭后韩星又跟着几个堂哥去韩奶家放穿天猴等鞭炮,把家的牲畜惊得鸡飞狗跳。
大年三十晚上,一大家人围桌而坐,韩星吃着丰盛的年夜饭,享受着亲情团圆。前世韩星为生活所迫,为了多赚点钱好几个春节都在外地打工独自度过,因此愈发珍重这难得的家庭团聚。等到韩星吃得肚子浑圆,长辈们已在划拳喝酒气氛好不热烈,韩星对着酒桌上的“洋河大曲”喳了喳嘴,回忆着前世喝酒的味道,有些期待着自己长大的那天。
正月初一天还没亮,韩星就被韩爸从暖和的被窝里拽出来,让韩星跟着他去磕头拜年。韩妈端来水让韩星洗漱,一家三口吃了一顿素饺子后,韩星就跟着韩爸出门了。
江苏北部的农村地区,依然保留着一些过年的习俗,大年初一集体拜年就是其中之一。不论身份的贵贱,只论辈分的高低,小辈不论年龄大小都要给本家辈分高的长者磕头拜年,各堂口的长辈们也都会在自家等着晚辈们的到来。拜年的时候男女分开,五服之内的男丁们组成一个拜年队伍,五服内的女人们也组成一个拜年队伍。整个韩庄有几十个拜年的队伍,从一个队伍的人数多少,可以看出该堂口是否人丁兴旺。韩星跟在本家队伍后面先给血缘近的几户长辈磕头,然后按照由南向北的顺序给远房的长辈拜年,忙乎了近两个小时,磕头磕得头晕眼花,衣兜里也被长辈们塞满了瓜子糖果。
接下来的几天,韩星跟着韩爸韩妈走亲戚,都是步行去的。这个时期自行车还属于奢侈品,能骑着自行车出门就是件很风光的事情。又从一位亲戚家回来,韩星感觉自己的小腿发软,韩爸也不再大步流星,韩妈抱着韩雪走这么远的路更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自家的煤球厂赚钱后,各家手头也宽裕了,韩爸和韩妈商量后,决定第二天去县城买辆自行车,大伯、二伯和小叔知道后也纷纷表示一起去购买。
第二天一早,韩爷和大伯拎着两瓶酒去找大队书记借了生产队的手扶拖拉机,大伯之前当过汽车兵,驾驶技术妥妥的。韩爷让各家各出一个代表跟着去县城买自行车,韩星也想跟着去县城看看,考虑到是韩星出的主意成立的煤球厂,韩爷特批带着韩星一起去县城。
一行人一路颠簸到了县城后直奔百货大楼,韩星看着这个时期的县城颇为破旧,最高的建筑物也就是这四层的百货大楼了。爷几个在百货大楼挑花了眼,选来选去最后花了1200元钱买了四辆永久牌的自行车,韩爷想想正在上高中的小姑,咬咬牙,也给小姑买了一辆女式的凤凰牌自行车。
韩星到了百货大楼后就开始四处溜达,还特意到家电柜台看了看手表等产品的价格,当看到一块手表就卖到三十多块钱,韩星对于杨明即将去深圳做生意又增添了几分信心。
当韩爷几人开着拖拉机回到韩庄的时候,整个村子都沸腾了,男女老少近百号人围着五辆崭新的自行车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羡慕之色溢于言表。小姑看着专门给她买的女式自行车兴奋异常,当即就让韩爸和小叔扶着她学习骑自行车,十几个小孩跟在后面大呼小叫......
正月初七,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韩庄煤球厂又开工生产了,一家人生活有了奔头,干起活来更加卖力。韩星又过上了优哉游哉的日子,同时他也在等待表哥杨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