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辉殿内,一干宫廷乐师奏着胡人音乐,一众西域胡姬踩着调子婆娑起舞,蒲柳般的细腰随着节奏摇曳生姿,真真是美艳若夏,妩媚多情。
因正值元宵,皇上便下诏邀了众位大臣进宫赴宴,打着“朕想在元宵之夜与朕的臣子们共享丝竹之乐,并将一同商议政事”的幌子把臣子们召集在一起,还特别指明不许带家眷,说是朝堂之事女流之辈不好旁听,于是大臣们就乐哈哈地揣着满腹国家大事来,心中感叹国君终于开了窍,江山社稷终能在这位年轻的皇帝的手中发扬光大了。
及至入席以后,辅佐皇帝的蔡大学士怀中揣了一本奏折,容色恭肃,立起准备出席向皇帝褒议几句,再顺便提一提近日的学业云云。可没想到这位鹤发苍颜的大学士堪堪起身,就听见高处传来一阵击掌声,蔡大学士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勉勉强强看出来一坨黄色的似屎的东西在晃动,紧接着大殿两旁的乐师们便奏起胡乐,着实把这位听惯了诗词歌赋的大学士吓得一哆嗦,忽见一群水蛇扭来扭去,其中一条离了群向自己扭过来。
此时高处传来一个声音,甚是轻佻:“趁着这元宵佳节,朕特意召了前些天西域进贡的胡姬来慰劳慰劳你们,大家尽情玩乐,不用顾及朕,啊,不用顾及朕,哈哈。”
蔡大学士这才认出来坐在自己身边腰都快扭断的就是那西域胡姬,而那坨像屎一样黄灿灿的东西,就是云朝尊贵无比的皇帝,这位自小受到良好家族礼仪教育的大学士当下就在心里狠狠扇了自个儿一个巴掌,默念道:皇上,这跟老臣没关系,只不过是老臣离得稍稍远了,没看清罢了。
少年天子姓云名偋,表字摒瑾,年方十六,虽身为帝王,却只知道遛鸟斗鸡抓蛐蛐儿,哦,还外加同伴读袆韫一同蹴鞠。云偋因年岁尚小,后宫便只进了几位美人,另纳了谢御史家的谢二娘子,封了淑妃,赐居明光殿,除此以外,后位及其他三妃之位虚位以待。
因云偋自小锦衣玉食,一出生便封了太子,受众人捧迎,是以养成了骄纵懒惰的性子,这样长久如此,未免失了男儿气概,软弱至极,平时看见蚂蚁搬家要让道,踩到猫儿的尾巴会愧疚,就连养的鸽子在他头顶上拉了屎自己也要笑呵呵地拿了锦帕去帮鸽子擦屁股,真真是可笑至极。
不过他要是遇了不听话的宫人,可就不似对待动物那般和气了。若是遇到不遂他意的宫人,必定要拖出去挨上几板子,再迎合着皇帝的心意,在御花园里学着狗爬几圈、叫几声,无论男女皆是如此,而云偋定会坐在树荫下,和臭味相投的袆韫一同欣赏表演。
不过虽说云偋行事不大妥当,但却是个十足的孝子。曹太后还是皇后时,因怀云偋兄长云珸时怀相不好,生下云珸时便遭遇了难产,从此便落下了病根子,太医诊脉后说,曹皇后以后都不大能生育了,但由于当时永义帝后边的弟弟们个个如狼似虎,帝位尚且不稳,曹家的支持就是举足轻重的了。
因此,即便是曹皇后不能再生育,永义帝再喜欢同后宫美人饮酒作乐,每月也会有十天歇在曹皇后的凤阙殿里,雷打不动。也是因为这样,曹皇后才在机缘巧合之下怀上了云偋,再到后来生下云偋之后,曹皇后本就病弱的身子就更加羸弱不堪了。
正是因为如此,云偋感恩曹太后拼命也要生下自己的恩情,每月海参、蜂乳、燕窝等补品都流水似地进了曹太后居住的太液宫,平时要是曹太后有个小伤寒之类的病,云偋也是会抛开早朝,亲自在病榻前侍奉,从熬药盛药喂药到寻医问医责医面面俱到,食住全部搬到太液宫的偏殿。
后来有一次曹太后病发,云偋未能及时赶到,险些酿成了大祸,于是云偋就干脆命人在曹太后的寝殿内隔了道屏风,设了张榻,曹太后身体有恙时,云偋就睡在那处,夜里曹太后但凡有何风吹草动的,云偋便会立马起身下榻,顺便差人把宿在小妾房里的老太医从床上拉起来,待把人拖到太液宫中曹太后的寝殿时,那太医还是衣衫不整的,眼里经常还夹着粒粒圆润的眼屎。
不过儿子还是肖父的,单从贪图美色这一点上来看,云偋绝对是永义帝的亲生子。若不是云偋年岁尚小,摄政王拦着不让年年选秀的话,恐怕云偋十四岁时后宫里就有百八十位美人了。
单从云偋那张脸来看,已是足以祸害许多姑娘的了,可这还不够,他还有显赫的地位,使得众多女子趋之若鹜,再加上云偋天生的风流性子,更是个天大的祸害。民间有个聚福赌场,那里除了供赌客赌钱耍牌以外,还有许多行走江湖的能人说出自己所见所闻的奇闻异事,某一日有位自称江洋大盗的英武男子(其实那人猥琐矮小,足足花了三百两买通了赌场里的赌客,最后才传出两个字——英武)带来了一本册子,说是自个儿在皇宫听墙角时所记下的,全是陪着皇上饮酒作乐的美人,连画带名,一应俱全。
碰巧有一衙役经过,因身着便衣,那英武的男子便也没认出来,非但没认出来,还上赶着给那衙役介绍自己的册子如何如何真实,里头的美女如何如何美丽,最后那衙役笑了笑,把那英武男子叫到墙角,暴揍一顿,与大街上巡逻的同僚一路把他运到衙门去了。
虽说那英武男子的册子不见得多么真实,单从百姓对这事儿的热络程度来看,却也足以见得云偋好色的名声多么响亮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更何况云偋根本就是颗快要孵出来幼鸟的鸵鸟蛋。
每年其余各个国家进贡的美女不计其数,其中大部分都是上了云偋的床的,其余的……大约是袆韫拐走了罢。
此时此刻坐在龙椅上的云偋正左拥右抱,一会儿这个粉妆玉琢的美人儿喂杯酒,又一会儿那个闭月羞花的宝贝儿递颗葡萄,地上还蜿蜒趴着红翡翠舞的西域胡姬们,因着喝了那几琉璃盏子的酒,云偋的两颊染上几抹淡红,引得一众美人儿脸上也跟着飘起几朵红霞,娇音更加婉转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