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眼睛一亮,一骨碌爬起来,笑得眉眼弯弯,像个小姑娘似的。
顾之遥想着。
安远等人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注意着这两个人,尤其是顾之遥。见他走过来,一群人都暗自戒备。
“谁追着你了跑这么快?”
未来腼腆笑着,顾之遥就走慢了些。
“这位……怎么称呼?”
“名字不用知道了。”顾之遥没什么兴趣和他们套交情,把未来往前扯了一把:“家里小孩儿挺喜欢你们家小姑娘的,想救她,就这样。信不信都随便。”
安远看了眼面前还没到他腰高的小孩儿,眼角微跳。
虽然知道不该以貌取人,问题是你拉这么小一孩子出来真的合适?这怕没有十八岁吧,未成年呢还。
未来不知道他所想,眨巴眨巴眼,探头看了眼被围在中间的,很漂亮的一姑娘。
她苍白着脸,表情很痛苦,眼睛闭着,死咬着牙,嘴角有血渗出来。
未来伸手,想碰她一下,安远拦住了,他也不生气,就很歉意地笑,又走回顾之遥后边。
“不救了?”
未来摇头又点头,哒哒哒地跑回原来他们坐的地方,把写字板抱过来。
“我想救她,可是碰不到她。”
顾之遥嗯了声,问没别的办法了还是怎么。未来想了想,摇头。
“老师说,隔远了效果会差,成功率也不保证。为人医者,但凡出手就该倾尽全力。”
“她净教你这些,别的也没见你好好学。”顾之遥不以为然,往前走出一步,气势压来,“过去做你该做的事,完了就走,不是饿了没吃饭?”
未来笑开,如入无人之境似的穿过一群人,走到那姑娘身边。
安远骇然,想动手,顾之遥拦住了。
“不是想救你妹妹?”
安远就停下来,心思转过几转,一咬牙,让围着的一群人散开。
顾之遥挑眉,似是意外他的识时务,到底什么也没说。
他们这边你来我往的时候,未来已经咬破指尖,殷红的血自伤口流淌而出,隐约带着几分金色的色泽。
顾之遥双眼微眯,想起什么,手指锁紧了几分。
安远见他表情不对,也皱眉看着,然后看见未来把血抹在那安柔的唇上,像涂了口红。
等一会儿,血不再流,未来收手,似乎是疼,捧着手吹气。
顾之遥招手,让他过来,领着人走了,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安远不敢拦也没什么时间拦,因为安柔醒了,开口喊哥哥。想了想,也就没说话,只默默记下,想着若是来日再见,他再报答此番恩情。
大概他也不会想到,再见就是两军对垒之时。
彼时安远已经是基地说一不二的人物,而顾之遥……
安远看了一眼被丧尸簇拥着的顾之遥,手指微缩。后边的人催着他动手,他也半天没有动作。
安柔握住他的手,无声给予支持和安慰。
“哥,我从不怕与所有人为敌,我信成哥他们也不怕。去做你想做的,你所认为正确的事,我们一直都在。”
她的声音不大,周边的人刚好听得清,顾之遥是个例外,他也听清了。
想起什么,他笑了下,然后转身走了。丧尸军团随着他的动作也一起离开,井然有序。
有人在欢呼,喜极而泣,只有安柔看着顾之遥离开的方向,暗自收拢双手。
晚上十二点,安柔从梦中惊醒。她做了一个梦。
被鲜血染红的天,人们有的跪伏在地,有的手里拿着刀,拼了命的往前冲。有人倒下,其他人就踏着他的尸体继续往前,一刻不曾停留。
整片天地都是杀戮和血色,安静得恍如死去。
安柔看到了她的哥哥,那个曾名动全国的上将安远靠着墙,望着很远的地方,先是笑,然后就哭。
她从未见过他哭,这是第一次。
然后是其他人,她认识的,不认识的,见过的,未见过的。
最后,是她自己。
很多年以后的她,站在离基地很远的地方,亲眼见证一切的发生。然后她笑了,抬脚往上走,越走越高,越走越冷。
她一步步走到基地上空,低头看着脚下的一切,又看着那个等着很久的人。
顾之遥。
有人踏风而来,步步生莲。
谁都没有先说话。直到天上开始下雨,顾之遥一眨眼,不知道是水还是泪,顺着他眼角滑落。
后面发生了什么,安柔没有看到。但她看到了顾之遥,看到了他的眼。
那里边,是无尽的遗憾和眷恋,还有不可名状的悲伤。
他说的是,老师,再见。
——
丧尸这几日安分了不少,也不折腾什么幺蛾子,基地里布防署的人工作都轻松不少。
安远抽了支烟,远远看着某个方向。大概是想得太出神,以至于烟都快燃完了,他才反应过来。
安柔正端了菜从厨房里出来,看见他就想起自己那个梦。
微敛眉目,喊了声安远,让他过来吃饭。
“哥哥是怎么想的?”
安远知道她问的什么,半晌之后也只有一句且行且看,又问是不是安柔预见了什么。
安柔摇头,没有说梦的事,随便捡了些事儿把话题带开。
大概除了安远,再没有谁知道,安柔的异能是预知未来。
而除了安柔自己,大概也没有谁知道,就在不久前,她又觉醒了一种异能。
光系。
仿佛昭示着什么似的。
安柔笑。
——
顾之遥自己给自己建了座宫殿,富丽堂皇的,就是太大了,一个人住着,总觉得冷清得慌。
就很想以前那个话痨的老师,还有那个总爱拿着写字板这边跑那边跑的小哑巴。
小哑巴。
顾之遥用手盖住眼,很久之后才放下,转过长廊,去到花园。
花园里有长椅,长椅上有人安眠,手边放着写字板。
上边的字写了一半,没写完,想来是写他的人写累了,准备歇会儿再写。
然后没想到这一歇,就忘记醒来。
顾之遥在未来旁边坐下,一手把歪倒的他扶正,折了朵花,放在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