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到了最后，两方都受了不少亏损，由林河出面协商。
决战。
这是协商的最后结果。
地点定在飞马星。
决战那天，星月正明。
没有想象中的飞沙走石，只有废墟上相顾无言的两方人马。
零一看着顾之遥，林河看着葛恩，最后都相视一笑。
像是早知道，像是早预料。
终于有什么东西在逐渐湮灭。
那株树。
承载了整个飞马星生命的树。
宋琅走出来，他看着顾之遥，微笑示意，然后，缓慢而坚定的，走向零一。
我的零一啊，真厉害。
在他走到零一面前时，他这样说。
零一看着他，却笑出来。
他不会哭。
所以这样欣慰高兴带着遗憾不舍的话语他听见了除了笑也给不出别的反应来。
宋琅不在意，他张开双臂，拥抱这个为他几乎背负了整个世界的孩子，轻声说了句话。
又看向葛恩。
谢谢啊。
他这样说。
然后消逝。
化作灿烂浮光，陪着从树上飘落的叶，一起并入土里。
顾之遥看见了，他在等，等了半天，却谁也没有见到。
等不到就算了吧。
“我走了。”
“再见。”
“帮我再找找他。”
“我已经找到了。”
顾之遥一愣，反应过来，一笑。
都是释然。
“那别告诉他。”
“我也要有这个机会啊。”
不就是死嘛，大家一起才热闹。
“吾以圣裁之名。”
顾之遥走出几步后，听见身后有人这样说，他脚步顿了下，又继续往前。
“审判万物生灵。”
“我以制裁之名，尊听圣者审判。”葛恩拔出一直挂在腰间的剑，双眸变成银灰色。
和林河遥遥相对。
“以我手中之剑，制裁万物生灵。”
“我以光明神之名——”
林河偏过头，何穗拉着博士，两个人站在飞行器上，何穗拿着一把金色的权杖。
还是来了啊。
真是可惜。
林河眉目低敛，葛恩也看见博士，想说什么，最后也没说。
“继续吧。”
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
只是在林河念完之后，葛恩却迟迟没有接他后边的话。
“老师，我愿意的。”
葛恩看了他一眼，闭目:“可老子不愿意！都给你说了别特么叫我老师！”
烦人！
傻子！
醒这么快是赶着过来找死?
没出息！
博士不在意他的恶声恶气，跳下飞行器，往他那边跑。
两军对垒呢，就他一个满场乱窜。
葛恩磨了磨牙，掠出去把他一手拎起往后退回。
“你特娘的是不要命了?老子救你这一命是让你拿来开玩笑的?给老子滚回去！你搁这儿添什么乱！”
“可我也想保护老师一次啊，我现在老厉害了，许副官都不一定能打得过我来着。”
葛恩呸了声，一脚把他往后边踹。
“帮个忙，看会儿?”
零一仿佛预料到了什么，他看了眼葛恩，看了眼站在正中的顾之遥，又看了眼拿着权杖的何穗还有一脸傻气的博士，最后落在站在半空的林河身上。
好。
他说。
“别搁那儿掰扯了，继续。”
葛恩最后看博士一眼，点头。
“以圣裁之名——审判！”
“以制裁之名——执行！”
“以光明神之名——庇佑！”
“我，以天道之名——”
“都湮灭吧。”
随着博士的话音落下，周遭的一切都在以极快的速度化作浮光消散。
像是本来这就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梦里的一切也没了继续存在的必要。
葛恩怔愣后摸了摸博士的头，低声骂了句傻子，然后红了眼。
“不是谁都想当英雄的。”
“可有时候，这个英雄又只能是某个人来当。无论成败。”
“本帅可没教过你这个。”
“您教过的——在很久以前。”
林河低声笑了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顾之遥和零一。
“我其实并不愿意让他克隆你，因我觉得，生来就不是自己实在太让人难过。可我现在后悔了——你不会像我，也不会是我。”
“这话我也听人说过。”
“是林河吧？他倒是现在最了解我的那一个。”
“那老师呢？”
顾之遥露出一种怀念的神色。
“老师啊，我不知道。我当了她两辈子的学生，也没懂得。”
“我从你那里得到的感情是难过。”
“还有遗憾。”
“可现在没有了——你知道答案了吗?你想问的那个问题。”
“知道了。”
零一于是不再问了。
他其实知道，因为记忆共享。
顾雁生当年让顾之遥离开，是因为她的时间到了。
异类本不该存在于世，顾雁生是个例外，这份例外给了她诸多限制。
其中包括生别离。
顾雁生和顾之遥，从来都不会是同路人。
最多了，最后殊途同归。
何况，若是没有那么一遭，现在顾之遥不会在这里。
他早该死了。
“多活了一世，是我赚了。”
“即使是这样的结局吗？”
永远寂灭，再无轮回。
“我愿意的啊。”顾之遥看着那张和他一样的脸，将手搭在零一肩上。
“请一定完成他的愿望，那么。”
“再见。”
再见。
谁都在这么说。
零一眨眨眼，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要想真正的变成人哪里有这么容易呢，以命易命而已。”
这就是结局了吗？
——
联邦四零一九年，智能危机正式爆发，时隔四年之久才得以解决。
元帅林河，研究院博士葛恩光荣牺牲，其后两人学生各自掌权，重整联邦。
是为新元年。
新元年确立后，何穗当选第一任主席，博士当选理事长，两人共同建立新的秩序和法度。
在联邦法第一条，以绝对强硬的态度申明:
“但凡拥有自我思维的智能即拥有联邦公民的所有合法权利，任何人任何组织不得以任何方式方法或手段凌辱人工智能，构成种族歧视，制造种族矛盾。
若有违反者，视犯罪情节而定处罚。”
以此，人工智能不再是人类的奴隶，他们拥有和人类公民一样的权利，受到法律的保护。
“这会是您想要见到的吗？”
您所希望的未来世界。
零一微敛眸，仰头望着天。
天上其实没有什么，因为那场大战的污染，连星星也逐渐看不到。
但他还是仰着头，认认真真地去数。
“那是你家的方向吗？”同行的少年问他。
“不。”
“那你在看什么？”
“……我的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