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他自己,和任何人无关,不会像谁,更不会是谁。”
“我不喜欢他的原因啊……是他和他父亲一样,都是傻子。”
“我本来就不愿意他复醒,这个世界还没有他父亲希望的那样好,他会活得很辛苦。”
“人都活成这样,更别说他了。”
那天我听见他说。
——
我叫零一,是父亲的孩子。
他是这么告诉我的。
在见到顾之遥之前,我也这样子认为,直到他醒来。
原来我的使命是在于此。
我想。
顾之遥不知道我,父亲也以为我不知道顾之遥,他总是有意将我们两个分开。
我总能从他眼里读出愧疚的情绪。
他觉得,如果有一天,我知道我其实是别人的复制品,一定会生气难过。
我的父亲是个傻子,他一定忘了,实验的时候他并没有替我安装这样的系统,也没有为我编写这样的程序。
可这样一个傻子,临到死了也没有将我销毁。
他说,我是他的孩子,是他这一辈子,最出色的作品。
我觉得他在骗我。
他最出色的作品,应当是顾之遥。
他没有再解释。
“你先睡一觉吧,等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好的。”他走前这么和我说。
又是在骗我啊。
我后来想。
他这一去就没有再回来。
我找不到他了。
我听有人说他已经死了几百年了,尸体都找不到,或许被星兽吃了吧。
我在黑暗里安静地等着。
我想,他才不会死呢。
他会回来的。
他还没有给我取名字。
他答应我的事从来没有食言过。
我等着。
有一天,我就忽然醒了,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听见有人说神一样的能力。
这样的能力啊。
如果能拥有的话……
我就可以找到他了吧。
但那个人。
是你啊,殿下。
——
大王子,这名字对于帝国来说,曾是一个禁忌。
禁忌源于未知或者危险。
而大王子,是后者。
大概在真正表现出第二人格之前,没有人预料过原来这样一个曾以温柔闻名的大王子,也会露出那样令人胆寒的表情。
即使他在笑。
却由此更为可怕。
鲜血和美色混合在一起,实在是让人很容易沉沦与被诱惑的组合。
总有人沉迷于这样的疯狂而无可救药。
战争的一切开端都是这里。
不过往往在有人遗忘过往的时候,那些被逐渐封尘的温柔又被人刻意提起。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这话曾用来形容过大王子,但有人知道,他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比如顾之遥。
“我会管束好他的。”
“希望如此。”
“如果他不听话。”那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是他当时的未尽之言,当时在场的两个人都听懂了。
一体双魂而已,如果外来者实在让人难以忍受的话,驱逐就好了。
他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尤其是在事关那人的时候。
顾雁生。
他有许久未能回忆起这个名字,若不是那个废物……他倒也不知道,顾之遥会是她的学生。
这样的人,不会为谁驻足,也不该为谁停留。
顾之遥已经是一个意外了。
那日的谈话没有第三个人听到,但那些被砸了的东西的碎渣却都是有目共睹。
元帅讨厌大王子。
这几乎是当时全帝国上下的一个统一的共识。
直到那场与虫族大战。
那时,元帅本应该已经死了好几十年,死在几十年前与剿灭虫族的战斗中。
可他回来了。
以虫族新王的身份。
叛徒。
帝国的罪人。
人类的耻辱。
甚至有人将他牺牲的那场战役又找出来,揣测是否因为他的早有预谋,第三军才无一生还。
数不尽的恶意充斥着全星网,所有人都在征讨他们曾经的元帅,现在的虫族新王。
除了大王子。
“你们可能忘了,你们现在的生活,都是他带来的。忘恩负义,不外如是。”
原话如此。
那曾是帝国的荣耀与骄傲啊。
“当年的真相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不会。”
他不会。
这三个字有多重。
他背负了整个世界去相信顾之遥。
宋琅也是。
他是宋琅,也是未来。
他是同顾之遥一起历经过末世的人,他什么也不说,只是一步步的,缓慢却坚定地走向他。
走向他的元帅。
那是他的老师,不是么?
——
“你还记得你当年说过的话吗?”
“记得啊,怎么会不记得。”
我,顾之遥,在此宣誓!一生忠于国家和人民,打击一切邪恶分子,维护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至死无悔!
至死无悔。
他是真正做到了的。
那场战役的最后,他给虫族下了禁令,不再踏入人类边界,和陪着他南征北战一辈子的机甲,一起焚毁于大火里。
那是元帅啊。
那也是虫族的王。
一生忠义,无所亏欠。
大概如是。
便是如是。
——
这便是结局了吗?
“……这就是结局了。”
——
“欢迎搭乘6-15航班,飞马星已到,请各位旅客遵守规则有序离开……”
零一站起身,旁边座位上的少年几步追上来。
“诶对了,你还是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啊?你叫什么?”
“我啊,我叫长衍。宋长衍。”
他回过头,眸中似有明星千万。
——
“我好像还没有给你一个名字。”
“长衍吧。”
“浮生未歇,长衍不息。”
“我的零一,我的长衍,一定要享万世荣华,得见世间所有美好才可以。”
——
“你来了?过来坐。”何穗坐在树下的长椅上,她看见零一,摆手喊。
博士站在一边也只是笑,喊了声零一。
他们好像还是不习惯喊长衍这个名字,不过都没什么关系。就像零一也不爱喊博士的名字一样。
这像是一个默契,证明以往存在的证据。
“我的……朋友。”零一向他们介绍随行的少年。
何穗看着他就笑,说真好。
好像一切都是想象里的那个样子。
人类不排斥智能,与之为友。
真好啊。
“父亲,这世界可否已如你所愿?”
——
“走吧。”
“不再看看了吗?”
“不用了,早晚会再相见的。”
——
这就是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