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祭的第一日是河道祭,白帝城靠水吃水,这一日滚龙江边是最为热闹的;第二日是敬谷神,以求今年五谷丰登,白帝城内没有谷神祠大伙都会蒸五谷饭吃;第三日是龙王诞,都传那日飞鱼观的签是最灵的;第四日是奉土地,白帝城四门三里处各供着一个土地庙,庙不大只有半个人高,护佑进出人口,镇守四方平安。
第五日也就是今日,春祭的最后一日,便是花神祭。
中意端着一碟子百花糕来了东廊。这百花糕有五种滋味,是以桂花、槐花、桃花、菊花、茉莉辅以芝麻、豆沙、猪油、蜂蜜为馅的糕点。
花怜香正看着时下最流行的戏本子“月如弦”,讲的是有苏皇后与首位人皇纠葛缠绵的爱情故事。
中意将碟子放下,取了用桂花豆沙为馅的百花糕这叫“富贵双全”。而花怜香取了用槐花蜜和桃花沙为馅的百花糕这叫“姻缘盼”。
中意刚吃完,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帖子、一个钱袋与一枚花囊递给花怜香。这帖子十分精致,帖面绣的是凤皇翔,鸾鸟舞。“这是昨天百里公子送春份时,顺道送过来的。”
花怜香打开了帖子,上面写着“三月三上巳节,可觅佳婿,盼汝来此。”落款写着东枢院院判无雅敬上。
中意偷瞄了一眼看到这落款有些吃惊,“这无雅,就是天下四位神使之一,东枢院院判,泰山府君坐下的涂山无雅吗?”
涂山无雅,原本只是妖界招摇山狐族涂山氏中的小狐妖。后来有幸拜了有苏皇后的妹妹为师,六百年修成天狐,有苏皇后被囚南熏殿后,则由涂山无雅继任泰山府君坐下神使。
“是啊。”花怜香轻描淡写的答道,随手将帖子放在了桌上。
中意拿眼去瞧,“可觅佳婿”。无量天尊,女客看来十分恨嫁啊。“我听说……您昨儿……向广令师兄……逼婚啦!”中意小心翼翼的用词问道。
“什么叫逼婚,他承我活命之恩,总归是要还的。”花怜香原还有些气势,总归有些害羞越说越没了底气。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姻缘自己去问的!”说完中意又去拿那块芝麻霍着菊花为馅的百花糕,这款叫“节节高升”。
花怜香一把就夺了过来,笑着问“中意,你如今越发放肆了。什么时候该你训斥我了!”
中意立马站起身来赔笑,花怜香只瞪一眼也没多说。拿起了那个钱袋,拆开里面是一块五两的金稞子,“这是谁送的?”
“广令师兄,早上临走时让我交给女客你的。”
“哦,他还说了什么。”花怜香心想你才缺钱,你全家都缺钱,面上笑得阴森森的。
中意看着发毛,且说且退“他说,他说……让您多注意身子,别太劳累。”
花怜香攥起金稞子,往外就伸出去“去你大爷的,多注意身子;去你大爷的,别太劳累。”真是牛皮的脸,石豆腐的心,看着就来气。
中意趁着花怜香没在意,屁颠屁颠的去捡金稞子,刚到手蹭了蹭上头的灰就要走。里头花怜香喊到“出门,买二十两燕窝回来,我要补身子。哼……”
中意离去后,花怜香打开了最后的花囊,里面躺着是有些干瘪的凤凰萼花的花蕊,正好十六朵,自己配的那副千蕊丹就差这一味了。
因凑齐了千蕊丹的配方第二日花怜香开了丹房,足足十五日炼了九枚千蕊丹。
第十六日清晨,花怜香起了个大早,当康正带着弟子们在后院空地练着太乙五行拳。
“诸位早啊。”花怜香先打了个招呼。
当康收起拳势,垂衣下拜“无量天尊。”后头三个中也道了一声道号。
“观主,今日我想便去那东都城逛逛。”花怜香说道,
“已是廿五,离三月三将近,贫道已知会过城主府,等用过早膳让中意陪您一道去吧。”当康的语气甚是恭敬。
中意一脸的小兴奋,可以去东都城玩了。当康又说到“送女客去了四象十方阵后,到市集买些瓜果回来。”
待用完了早膳,花怜香与中意一道去了城主府。城主府中的四象十方阵是一个极大的传送大阵,每个城、各门各派都会建筑一个传送大阵。
这四象十方阵布局按照内圈为太极八卦,第二圈为十方护法咒文洋洋洒洒有一百余字,第三圈黄道十二宫的星辰图,最外圈是四方护法神(朱雀、玄武、青龙、白虎)的石像,每个法阵都有护阵使,主要施法或者配合施法。
四象十方阵虽说奥妙无穷,便是变数也是层出不穷,就比如说这次。也不知道花怜香出门没看黄历,还是时辰没有选对,竟然被半路拦截了。
传送的护法阵被破,一下子就从空中摔了下去,伴随着冲击还夹杂着流石,花怜香连忙躲开,运着飞花追流到了地上,隐约看到一个白影从空中坠落在自己不远处,心想看来是两个阵法对冲才会破阵的。
为着出门,花怜香特地穿了烟罗紫的望仙裙,头上盘着随云髻带着一支石榴花的步摇。这一摔被石头挂烂了衣裙不说,发髻也歪了,头上的步摇真是不摇了。
花怜香气势汹汹的走过去,双手叉腰,一脚跺在大石块上。那男子正背对着她,怒骂道“哪来的小子,姑奶奶的路也敢拦。”
那小子被骂了,勉强转过身来,端看其貌,花怜香才知道什么是“神风秀异”,什么是“芝兰玉树”。
那公子眉心一点朱砂,穿着一件浅色云翔蝠纹装,腰间系着犀角带,手捂着胸口,嘴角留着一丝血艰难的说“对不住了,姑娘。”想起身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花怜香想这是怎么了,我一点伤也没受啊,连忙给他把脉,那公子也没有躲,只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灵力枯竭之象,花怜香立刻封住了他几个大穴。从布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拿出里头的丹药“这是大还丹,快服下吧。”
那公子服了丹药,调息了一刻钟方才起身。花怜香正坐在大石头上吃着刚采的果子。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公子垂衣下拜道,
花怜香最近是这话都听出老茧了,连忙招呼公子“来,尝尝这果子酸甜可口的,没想到外处的果子这样好吃。”
公子一跃上了巨石,见这恩人钗堕鬓颓,一件望仙裙破破烂烂的,花怜香吃了个酸的,嘴一撇站了起来很有礼说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公子又施一礼“在下青云氏如晦。”
青云如晦,花怜香听过这个名字。青云氏、高阳氏、缙云氏、独孤氏、亓官氏五家是首位人皇手下五路大军的元帅。而如晦公子是五家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十九岁便破了圣元境,如今已是天阳下品的修为了,人长得俊秀非常,文质彬彬不亏被誉为东都城四公子之一。
“原来是如晦公子,奴家失礼了。”花怜香敛身下拜“奴家是白帝城城主府的信使,姓花。有要事去一趟东都。”
“快快请起,如今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如晦公子四周瞧了瞧“这地界好似离昀显城。”
“不知是何事,奴家可以帮帮忙吗?”
如晦公子心想这位姑娘自己一命,也不会是坏人。便一面走一面与花怜香说道“我本隶属中天殿,东枢院司中游走天下,查勘各处结界。离这里五十里有个断山涧,那里困着赤眼猪妖,这几日阵势有变,他们立刻上报,我与四位中天殿的遣传使奉命前往。原困住赤眼猪妖的天罡七杀阵已是残破不堪,遣传使们暂时用朱雀炼魔阵困住赤眼猪妖。”
花怜香思虑了片刻说道“这赤眼猪妖是上古妖兽,朱雀炼魔阵怕只能困住一时吧。”
“两日。”如晦公子说,显然这件事情已经很急了。
“此时去东枢院肯定是来不及的,赤眼猪妖识难对付。不如去昀显城寻那个吕老祖。”花怜香说道,
如晦公子心想以自己中天殿左校郎的身份入吕府是轻而易举的,只是请动吕老祖定是不可能的。
吕老祖,原名吕澄,字同德,号北隐居士,是吕家名副其实的老祖宗,已有五百多年的道行真正的地仙之体。人皇初定四方时曾出山相助,后在昀显城安养不再过问世事。百年来从未踏出昀显城的纯阳宫。
“不知姑娘可有把握请出吕老祖?”如晦公子虽说不大相信,但仍想一问。
“没有。”花怜香十分豪气的说,
若是中意早就骂过去了,如晦公子只是摇了摇头。
花怜香自知此事重大话不能说太满,又接着说“但可一试,不如你先回东都,我去吕府,兵分两路。”
说话间已进了昀显城。这昀显城城如其名,常年有雾只有太阳照耀进来才会出现的城池,三面环山,是皖江的源头。下有十一县二十三个村落,也是占地最广袤的城池。
如晦公子觉得可行刚想离开,花怜香弱弱的问了一句“可这吕府怎么走啊?”
如晦公子有些崩溃,她真能请吕老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