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那个声音不是蛇圈圈的,这个我能肯定。猴急急太过莽撞,应该也不在那些准备整蛊我的学生之列,那个神秘声音究竟是谁的?看来我还需要进一步试探。
接下来,我拿出《孙子兵法》,开始讲述《始计篇》:“如果我们与天敌之间的遭遇是一场战争,那么我们应该在对战之前将敌我双方的各种条件进行比较,看看胜算有多大,还要有细致的作战计划。”
我想了想,觉得这样讲好像不太吸引人,就在脑海里寻找例子,用事实说话才能让学生更好地理解。
“举个例子吧,兔子遇到老鹰,胜算不大,所以应战不是最好的办法,而应该适时而逃……”
胆小的兔拉拉在我提到老鹰的时候,哆嗦了一下,好多同学也因为害怕老鹰而变得谨慎起来,好像老鹰就在窗外。这样的气氛是我所预期的,我暗暗得意,开始勾画出一幅幅充满恐惧、危机四伏的画面。
“一只兔子正在吃草,草的味道还不错,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兔子感觉很惬意,就全身心地放松了。他没有想到,距地面几百米的高空中有只老鹰正在盘旋,老鹰已经发现了绿草中的白点——那只兔子。等兔子察觉到危险的时候,老鹰离兔子只有几十米了。兔子必须在一秒钟内做出决定:逃走还是迎战?”
教室里一片寂静,大家纷纷屏住了呼吸。我装出紧张的表情,心里却窃喜。“我们先来说说一秒钟能做多少事吧,兔拉拉同学,你来说说。”
兔拉拉显然没想到我会提问到她,她哆嗦了一下,脸瞬间红了,站起来小声地说:“一秒钟,只够我呼出一口气,或者说出一个字。”
兔拉拉说完,我带头鼓起掌来,以示对她的表扬。掌声很热烈,可能是因为兔拉拉平时很少回答问题吧。
“兔拉拉同学回答得非常好,一秒钟,是很短暂的时间,短到只能说出一个字,只能呼出一小口气。在我说这段话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个一秒钟已经过去了,我们呼吸之间,就会有很多秒溜走。所以同学们一定要珍惜每分每秒。”
这是我最喜欢用的启发式教学,曾经屡试不爽,在这样一个调皮的班级里,照样好用。兔拉拉的表现鼓励了很多同学,紧跟着,又有几个同学高高地举起了手。这次,我尽量叫一些看着比较胆小的女生来回答,我猜她们平时一定很少有这样的勇气。
小松鼠蘑菇菇说:“一秒钟相当于一颗橡子掉下来的时间,如果我反应快,就能及时接住它,而不用跳到地上去捡了。”身材灵巧的她甚至跳起来表演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动作,当然又赢来一阵掌声。
猫美美抖了抖头上美丽的蝴蝶结说:“一秒钟之内,我能制服一只老鼠,前提是他离我在五米之内。否则,一秒钟就不够了。”当赞美她的掌声响起时,她竟然兴奋地走起了猫步。
回答问题的学生很踊跃,小蝙蝠侠客的手举得高高的,他都快站起来了,我看出他有着强烈的表达欲望,就及时叫了他:“蝙蝠侠同学,你来回答一下吧。”
很多同学包括侠客同学在内,都没想到我会叫他的美称,他得意地晃了一下脑袋,文绉绉地说:“一秒钟嘛,多乎哉,不多也,但是足够我发出的超声波碰到物体又反射回来了。此等本领,是我的天然技能也。”他离开座位,背着双手,学着古人的样子踱起了方步。
掌声再次响起,我很高兴能有如此活跃的课堂气氛,同时也隐约感觉到有双眼睛一直在冷冷地盯着我,具体是谁我一直找不到。每当我有些得意的时候,就能感觉到有股寒光射向我。可我一想准确寻找,那光就暗了下去。
顾不得多想,接下来我问大家一秒钟能产生几个念头,大家一致回答:“一个。”
“很好!”我说着,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逃”和“不逃”。“现在,我们回到原来设定的情境中来,兔子只有一秒钟的时间来决定自己的命运,那就是逃或者不逃。逃就要有比老鹰更快的速度,不然就会被老鹰抓到;不逃……”我在“不逃”两个字的旁边画了括弧,括弧里写下“迎战”二字。“不逃,就意味着迎战,而且是决一死战。大家根据敌我双方的条件来比较一下,兔子的胜算有多大?”
“零!”这是异口同声的回答,也是我预想和期待的结果。
“那么逃呢?”我再次引导他们思维的方向,要让他们知道,即使逃也不是百分之百能捡回一条命的。
猴急急呼地站起来,可能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忙又坐下,举起了手。刚才有几次他都抢着想站起来,我故意转过身去,快速地叫了别的同学。现在,他有点儿学乖了,我也顺势给他机会:“猴急急同学,你来说吧。”
“一半一半。我觉得逃跑可能会被抓,也可能不会被抓。”猴急急边说边抓耳挠腮。
同学们哄笑起来,有的看向我,有的看向兔拉拉。因为兔拉拉就是只兔子,这个时候大家更想知道她的想法。
我也用鼓励的眼光看向兔拉拉,她慢慢地站起来,好像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她边想边说:“我是想逃的,可是……真到了那时候,我会吓得腿发抖……发软,想跑也跑不了的。甚至,甚至还会……”
我知道她想说可能还会尿裤子,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就怕哪个调皮的男生扑哧一声笑出来,更怕全班起哄,那样的话,兔拉拉一定会非常伤心的。
没有,谁都没笑,教室里一片寂静,比上课前的那段时间还要静。我示意猴急急和兔拉拉都坐下,然后带头鼓掌,同学们如从梦中惊醒一般,跟着鼓起掌来。
热烈的掌声持续了很久,我好不容易才让掌声停下来,然后面带微笑地看着大家说:“今天要特别表扬兔拉拉同学,因为她说出了真话。大敌当前,哪有不害怕的,就连老师也一样呀。这是正常现象,可并不是谁都敢承认的。只有充分意识到危险,知道自己所处的劣势,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适当的时候,我又使用了几个比较专业的术语,以显示我的学识,这样才能让学生对我产生敬佩之心。
接下来我把大家引到了今天这堂课的主要内容上来:“既然意识到危险来临时的恐惧和无助,就要在平时多加注意。比如兔子应该边吃草边不时地向前后左右还有天上看,时刻保持警惕。不过,如果你有足够好的伪装,就能解决这些后顾之忧了。”
马上我就要讲到兔子的伪装和老鹰是如何识别伪装的,这个时候,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鹿老师的分析不太全面吧?谁说兔子与鹰的较量就一定会是兔子输呢?”
这是明显的挑衅,语气里透着不客气。循声望去,原来是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的河马。他虽然个子大大的,但是由于皮肤和泥墙的颜色差不多,所以不注意就会被忽略。我有些兴奋,事实上我很喜欢在课堂上上演诸如此类的小插曲。
没等他发表更多意见,我抢先说道:“瞧,河马同学的伪装就很好,他不动的时候和教室的泥墙简直融为了一体。”
“我抗议,您这是嘲笑学生!”河马张大嘴巴,很不高兴地打了个哈欠。
一片嗡嗡声响起,学生们开始小声地议论着。我知道,调皮学生最喜欢这种时刻,他们可以趁机捣蛋了。
“真是冤枉啊。”我连忙解释,“鹿老师可没有任何嘲笑同学的意思,大家都能看到,你的肤色和泥墙颜色相融合这一点刚好印证了伪装的原理,难道你不喜欢将你的实践成果展示给同学们看吗?”根据我以往的教学经验,小孩子都喜欢得到老师的肯定和表扬。
河马果然不再计较了,转而开心地问:“老师,我可以发表意见了吗?”我点点头,他恭敬地站直了身子说:“有个兔子蹬鹰的故事,老师您一定知道吧?”
我心里一惊,没想到河马的知识面还挺广,同时我也为自己的疏忽而感到难为情。
“是的,我知道这个故事,没想到河马同学小小年纪却见多识广呀,了不起。”我尽量保持镇定,先对河马的表现给予了肯定。
河马呵呵地笑着,说:“那就请鹿老师讲讲吧,我相信好多同学都很想听呢。是不是,同学们?”
“是!”讲台下面发出齐刷刷的声音。搞突然袭击?这可难不倒我。兔子蹬鹰的故事很著名,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听过。那时候,草原上谁都不敢小瞧兔子,就因为这个有名的故事。故事的版本越来越多,故事内容也越来越丰富,本来三分钟就可以讲完的故事,到后来都能讲上半小时了,我听过最长的一个版本甚至讲了整整一个晚上呢。
讲故事倒不难,让我为难的是,这个故事算起来应该属于攻击课的内容,不过看大家兴致这么高,干脆就加上这一段吧。野猪老师讲攻击课的时候应该不会讲到这个故事,我这也不算越俎代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