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都起来!滚到一边去!”考克狠狠踹了迪沃特一脚,挥了挥爪子,示意其他奴隶鼠挪开位置。
“X你……”迪沃特抬起那张沾满泥垢的脸,但嘴里的脏话还没说完整,就被身旁的奴隶鼠拖着往前方带去。
在此刻,除了普雷格瘟疫僧外,几乎所有鼠人都不想靠近这口名为“瘟疫痘釜”的巨锅。
它散发出的神秘、诡异而骇人的气息,太过浓烈了。并且,在痘釜上滋滋作响的那些不洁物质,一看就不是什么“药材”。
在痘釜里炖煮的,十有八九,是无法想象的、更邪门的玩意。
“瘟疫……痘釜?”狡尾法图尔斯见到这般景象,即便身为新晋的一族之长,也难以抑制心头强烈的悸动。
他身旁的狡尾卫也都呆滞地抬起头,透过面甲的缝隙看向这个巨大无比的器皿。
从方才的凭空出现,到现在制造出的骇人氛围,都完完全全出乎自己的意料。
自己之前见到的其他氏族权贵,基本都是坐着鼠人抬轿,周围还得跟上几队重甲护卫。而堂堂瘟疫大祭司,人还未至,竟然先到了一口锅?
虽然听到了法图尔斯发出的疑问和惊叹,但瘟疫僧近侍考克并未作出回应,而是驱赶着这群作为“陪祭”的囚犯,来到瘟疫僧方阵的前方,排成了一队。
石滩瞬间陷入了一阵可怕的寂静。所有鼠人,都没有吱声,只隐约传来迪沃特不合群的咒骂。
“啪嗒——”就在这时,一只鼠爪突兀地搭在了痘釜的边缘上。
是位置判断,是从内至外。
在痘釜前方列阵的瘟疫僧们,似乎早已做好了准备,极有默契地又往两旁散开了些许距离,把中间预留的道路变得更为宽敞了些。
紧接着,一颗鼠首缓缓浮现在了痘釜的上方。
那是一张苍老而臃肿的面孔——除了五官之外的每一处部位,都布满了痘印和疤痕。稀疏的淡灰色毛发坚强地在疮疤遍布的皮肤上挺立,此刻,正有无数灰色的浓稠液体从他的脸上淌落。
最诡异的,便是他的瞳孔,不是一般鼠人的红,而是完全萎缩下陷的两个肉坑。
看到这,法图尔斯才确认了这家伙的身份——瘟疫大祭司最突出的特征,便是由于长期接触致命疫病而彻底失明的双眼。
对,他是个瞎子,极度可怕的瞎子。
法图尔斯傻了眼。这一切已经完全超乎了他理智范围内一切可能的想象,瘟疫大祭司,竟然就呆在这口痘釜里。
所以……煮的东西,不是别的,就是普雷格·德特斐斯本尊。
“嘿嘿……你们好啊,诈齿……小玩意。”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在石滩上响起,像是憋了一大口痰,但却又响亮无比。
这声音似有魔力般,刚一响起,静静肃立的瘟疫僧们便沸腾了,发出鼠人独有的呼喊:“普雷格,yes,yes!”
但另一边,诈齿鼠人则是一片骇然。他们完全没想到,普雷格的瘟疫大祭司,会湿淋淋地从痘釜里头爬出来,像是沼泽里头的水鬼,寂静而可怖。
听到“小玩意”的时候,按照法图尔斯的脾性,早就该破口大骂,但他没有,而是出奇般地克制,甚至微微垂下了头。
这位,可是鼠人社会中一等一的大人物,放在普雷格氏族,也是仅次瘟疫领主之下的老家伙。对他来说,在场的所有鼠人,的确都是……小玩意。
“啧,啧!和那些可爱的小家伙呆久了,嘶,有点闷,有点闷!”德特斐斯用爪子一撑痘釜,整个身躯瞬间轻飘飘地腾升而起,悬停在空中,紧接着缓缓落在地面。
他身上被不知名的灰色黏液浸透,此刻,正沿着绿色长袍啪嗒啪嗒滴落在地。只见,每一滴黏液落在地上,都发出沸腾的滋滋声响,仿佛在挣扎、抗拒,但最后彻底消失不见,留下一道黑色的枯萎印记。
而在他的右爪上,拎着一杆骷髅法杖。杖上镶嵌着一颗颗次元石,盘旋着向顶端延伸而去。高立于顶端的头骨,似乎属于某种猛兽,虽然已全然丧失了原有的面目,但仍然可见先前的狰狞。
德特斐斯的腰间,和队伍中那几个瘟疫僧一样,用锁链系着一本破烂的书册。封面磨损得要更为厉害,更是厚得惊人。虽然他身上已经彻底湿透,但这本书如有魔力般,完全不惧浸泡,仍维持着原有的模样。
瘟疫大祭司落地后,先是打量了一下两侧挺立得笔直的瘟疫僧,然后才把目光对准面前的法图尔斯。
“诈齿族长,嘶,我来得仓促,仓促!桀桀,希望你,还有耐心……”他说着,用右手的骷髅法杖敲了敲地面,杖杆上的次元石瞬间爆闪起一阵璀璨的绿光,瞬间把他的身躯吞没在内。
一刹那的时间,他身上的灰色黏液便被绿光裹挟着,从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里抽离而出,最后聚合在一起,像是一条巨大的灰蠕虫般,落入了痘釜里。
“没有,没有!尊贵的瘟疫大祭司,能亲自,亲自前来!是对整个诈齿氏族的恩赐,恩赐!”法图尔斯脸上迅速挂上了微笑,但他内心,还是好好问候了一番这个慢条斯理的老祭司,他打心底就鄙视这帮操使法术的家伙。
他冲身旁的狡尾卫使了个眼神,对方立马心领神会,推着一旁捆着蒂梵的囚车往前头驶去。
法图尔斯也立马摇晃着自己串满铜环的尾巴,叮当叮当地跟了上去。
囚车在瘟疫大祭司的面前停了下来,法图尔斯抢先一步,站到了囚车前,对上了拄着法杖的老祭司。
看着那张千疮百孔的脸上两个深陷的肉坑,法图尔斯总感觉有些阴森:虽然这个家伙明明看不见,但却好像总能察觉到他的一举一动。
没有什么比被一个瞎子看透的感觉更糟糕的了。
“尊敬的大祭司,我们之前,不是说好,说好了,嘶!这个异端玩意的价钱……”法图尔斯侧脸打量了一下囚车里的蒂梵,他浑身是血,仍处于昏迷之中,“今天,您把该带的东西,嘶,带来了吗?”
德特斐斯似乎透过那双瞎眼看到了前方的囚车,他没有回应诈齿族长的要求,而是又一次把他晾在原地,自己慢悠悠地走上前来。
“祭司,我们说好的,诈齿氏族的利爪,不是没有原则,原则的!”法图尔斯横在德特斐斯身前,想阻止他靠近囚车,但却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拦在外。
德特斐斯爪中的骷髅权杖泛起了碧绿的光芒。
旁边的狡尾卫见族长遭受侵犯,顿时喉头发出低嘶,抽出了带着倒刺的长鞭。
“我说……”德特斐斯的声音突然放大,“小玩意们,嘶,你们最好,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他用力一拄法杖,身周猛然升起一片灰黄色的光幕,像是云雾般将囚车与自己笼罩在内。
法图尔斯很快察觉到了这光幕的不对劲,挥爪示意狡尾卫退开。
但几乎才过了一秒钟,光幕便散了开来。
“诈齿族长,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德特斐斯的身影缓缓浮现,而囚车内的蒂梵,此刻却鬼魅般悬浮在了空中,“这家伙,交给我来料理,桀桀……”
他伸出空着的左爪轻轻一摆,后方的瘟疫僧迅速退散开来。在他们的身后,推来了十几架板车,板车上方,载着满满的次元石。
法图尔斯见状,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他脸上再次浮现出笑意:“尊敬的大祭司,您还有什么要诈齿帮忙的,我一定出力,出力!”
“不用了,告诉你的族人,马上开始。”法图尔斯一挥法杖,自己和蒂梵便一齐腾空跃起。
“对了,对了,桀桀,叫那些小玩意,离远点。”
“我的信徒们,备好陪祭,开始祭礼!”
伴随着一声尖啸,瘟疫痘釜上方,陡然放射出刺眼的绿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