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光幕投射出的十二个鼠人身影不断闪烁着,最后以云层为背景,在空中定格成了一幅不太稳定、却还算清晰的画面。
十二个鼠人,沿着一条长桌而坐,但却预留出了一个空着的主座。
他们高大、威严而肃穆,即便面容由于光幕闪烁而显得模糊不清,也彰显出非凡的气质。
这,绝对不是一般的鼠人。
当下方石滩上的氏族鼠们看到这景象时,又一次陷入了狂热,他们纷纷爆发出剧烈的欢呼,玩命似的摇曳着爪中的火把,想要竭尽全力引起这十二位鼠人的注意。
就连在一众亲信拱卫中的法图尔斯,也难以抑制心头的惊诧与激奋,跟着其他鼠人,发出了“yes,yes”的嘶叫。
他很清楚,光幕中的十二位鼠人,是什么来头。
全鼠人社会最顶部的存在,亿万鼠辈中最尖锐的啮齿与利爪,同时也是最狡诈、最智慧的脑瓜子。
他们是各大氏族族长、军阀中的佼佼者,拥有在各方面最突出的力量与特质,象征着凌驾于所有氏族之上的秩序。
德特斐斯用那颗水晶球,投影出了十三人议会。
十三人议会一直以来,都只有十二位鼠人,剩下的主位,象征性地留给了高踞一切之上的角鼠,以示对神灵的敬畏与尊崇。
但凡关系全鼠人命运的决策,都需要由他们做出裁定。
只不过,十三人议会产生的分歧,更多引领大大小小的氏族走向分崩离析的斗争与冲突。
能在荒僻的断齿石滩,看到十三人议会全员聚首,对任何一个鼠人来讲,都是无上的恩典与幸运。
而这一切,似乎都源自于位于石滩正中央刑架上的那个“异端”。
石滩上的声浪迅速被一个浑厚的声音盖过了。
“德特斐斯,向我证明,嘶,有占用我宝贵时间的必要,必要!因为这个毫无意义的祭礼,比斯特氏族,每一秒都在流失宝贵的订单!我不介意,让普雷格·纳葛瑞驰为这一切买单……”
十二张面孔中的一个率先发出了声音,这个年迈鼠人的身躯尤为臃肿,他浑身裹蔽在一袭厚实的毛皮大袍中,几乎像一座小肉山般懒洋洋地瘫在不成比例的椅子中。
“尊敬的川纳尔,比斯特的万兽之主,我想,既然您选择出席,桀桀,自然不会在意那点零头。对您跨越整个地下世界的大生意而言,眼前要发生的事,无疑比几头鼠巨魔来得重要……”德特斐斯转过身来,冲着空中微微鞠了一躬。
那个臃肿的鼠人,正是四大氏族之一——比斯特的首领,议桌第九座,“兽主”比斯特·川纳尔。他不仅是比斯特最资深的驯兽师,还是一等一的投机商和敲诈者。在他一手操持下,比斯特族人培育、训练的鼠巨魔,已成为了鼠人氏族中的硬通货。
川纳尔冷哼一声,似乎对德特斐斯的回答嗤之以鼻。
德特斐斯的视线在十二张鼠首中来回摆动着,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喉头发出了嘶嘶的低吼。
十二张鼠首,亮起的只有四张,其余八张始终萦绕着淡淡的黑雾。
这意味着,有八位大佬不想露面,或者说,拒绝了他利用次元传讯球发起的投影请求。他们不会发声,只会冷冷地旁观。
因为各氏族间微妙而脆弱的关系,因某一方出席而选择观望,实在再正常不过。
次元投影,是以传讯球为载体跨地域传输音像的高阶秘术,只有少数灰先知和大祭司能接触到此类法术,德特斐斯算其中一个。
每次释放,都需要以付出海量法术涌流为代价,并且受地域限制难以维持稳定。
所以,发起遭到拒绝,意味着浪费一次七阶法术。
不过,当他看清那四张鼠脸后,表情还是缓和了些许。
格尼斯,厄萨辛氏族“夜王”;川纳尔,比斯特氏族“兽王”;珀尔,角鼠神庙大住持;以及纳葛瑞驰,普雷格氏族“瘟疫领主”。
四大氏族除米凯尼之外,全都到了。至于其他的议会成员,并不太重要。
“家主,如您所愿,异端余孽,嘶,找到了,找到了……”德特斐斯把头一转,对上了位于兽王川纳尔身旁的第八席,自己所侍奉的普雷格族长纳葛瑞驰。
纳葛瑞驰披着朴素的绿色罩袍,身杆子坐得笔挺,看上去与一个正常的瘟疫僧无异,与身旁的川纳尔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只不过,他和德特斐斯一样,身周飘荡着一股淡淡的灰色薄雾。
纳葛瑞驰的投影爪背托于下颚处,似乎正在仔细打量着石滩上的一切,简单点了点头,并未对自己最得力的祭司发声回应。
“夜王,住持……”德特斐斯依次向第三座和十一座颔首示意。
四大氏族之一厄萨辛的族长格尼斯,是露面的四位议会成员中最矮小瘦削的一个,若不是那双于黑色兜帽中忽隐忽现的血红瞳孔,以及爪子上不停把玩着的尖锐匕首,根本不会有鼠辈觉得这家伙是一族之上的大佬。
但德特斐斯明白,这个被冠以“夜王”之名的鼠人,可怕就可怕在他看似平庸的一面。
他是最顶尖的刺客,迅捷、沉默且精干,能隐入任何一支鼠人部队中,以极快的速度和极残忍的手段取下任何一颗想要的鼠首。
格尼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继续维持着稳定的速率,抛动着爪中的尖匕,他也没有做出回应。
“嘿,嘿!德特斐斯,我专程来见识见识你的祭礼,记住,要合规矩,不然,嘶,角鼠不会满意的……”剩下的,便是角鼠神庙大住持珀尔,他无疑是在座四位议会成员中看起来最“慈眉善目”的一位,毛发灰白而柔顺,披着麻灰色长袍,爪中拄着一杆权杖,权杖末端顶着一颗长角的鼠首图腾。
“大住持,相信,相信我,桀桀,一定会让您满意的……”德特斐斯冲着这个比自己还老的家伙鞠了一躬。
他很清楚,在场鼠人肚子里坏水最多的,就是这个老玩意。他依仗着角鼠神庙住持的身份,勾结各大氏族,以角鼠神谕的名义,肆意裁决了许多鼠辈。
这一次异端祭礼,也有他的一份力。
可悲的迂腐老玩意,根本就不知道待会要面对真正的神迹。
的确,他到了应该学会“害怕”的年纪了。
德特斐斯布满疮疤的脸上一阵蠕动,最后缓缓张开双臂,先是冲着空中的光影鞠了一躬,而后转过身来,面朝列阵的瘟疫僧和诈齿鼠人。
“今天,是吾辈中最后一个异端被铲除的日子,”他爪中骨杖光芒大作,身后的瘟疫痘釜发出液体喷溅的声响,数十道灰黑的浓稠黏液腾空升起,向着身前刑架组成的圆阵落来,“也是鼠辈认清现实的日子。毁灭,终究会被更高形式的创造所代替。祂降临之日,鼠辈必得以主宰凡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