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梵从来没想过,这根从矮人遗藏中带出的权杖,会在失而复得之后,于此刻救了自己的命。
之前在诈齿矿洞下面的时候,自己充其量不过把这根粗长而沉重的“大棍子”,当成棒槌使罢了。
他甚至用它来挠背上爪子抓不到的地方……最多最多,也就锤了几只心生歹念的奴隶鼠。
而现在,这根权杖爆发出的威能,显然不止敲开几颗鼠人脑袋那么简单。
蒂梵在桑纳巨爪迎面拍下的危难之际,将法术涌流经由右臂,注入了攥着矮人权杖的右爪,恰恰好传导到了这根权杖上。
诡异的是,这根权杖完全没有排斥散发着鼠人气息的法术涌流,似乎来者不拒,尽数将其吸收了进去,并如磁铁一般紧紧吸附在蒂梵的爪子上,进一步吮吸、抽取着他体内的每一丝能量。
形状古朴但雕饰繁复的矮人权杖,在一瞬间如通电般,亮起了璀璨的绿芒。
一股极为强大的能量波动由蒂梵爪子攀附的部位径直向上,往权杖的顶部传导,连带着点亮了权杖上古奥的矮人篆文,同时发出微微的震动。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权杖上刀削斧凿的神秘文字如有灵般接连亮起,盘旋着一路点亮,向顶部的矮人图腾聚拢。
权杖内部似乎正发生着剧烈的能量转换,下半部是妖冶的绿色,而渐渐过渡到上方,变成了纯澈而耀眼的白色!
而就在颜色转化之间,以这根权杖为中心,似乎迅速盘旋升腾起了一股无形、无色的气流,并发出旋风般的尖啸。
虽然看不见,但蒂梵知道那“气流”是什么——是纯粹、蕴含着无匹力量与毁灭的魔法之风。
矮人权杖的复杂变化,几乎在蒂梵反应的一刹那便完成了。
位于顶端的秘银图腾在瞬间放射出一根璀璨夺目的炽烈光柱,并在射出的一刹那,将半径扩大数倍,带着恐怖的能量波动迎上了那只破风而来的钢铁巨爪。
“轰——”绿白相间的能量光柱毫无保留,直接轰击在桑纳的爪心正中央,并迅速扩散,彻底包裹了他的整条臂膀。
那只裸露着机件与导管的臂膀,几乎在接触到光柱的一瞬间,就被洞穿了。
不,准确地说,绝大部分肌体都在极纯粹的能量冲击下化作齑粉,直接泯灭、消散。
位于提兰尼冦体内的桑纳甚至还没操纵着巨爪触及蒂梵,就失去了这根仅存的上肢。
那具从高处落下的庞大鼠躯,还没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就被硬生生改变了位移的反向,如散架般被击飞了出去。
蒂梵也在冲击的瞬间,感受到一阵巨大的后坐力。他的身体狠狠顶在了尸堆上,并不受控制地向后方平移了数米。
一阵晕眩与不适迅速向身体的每一处角落扩散开来——蒂梵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仿佛被爪中这根矮人权杖给吸走了,现在甚至有几分口干舌燥与隐隐作呕的感觉。
他感觉身体彻底被抽空了,涌流池彻底枯竭了,一丝法术涌流都没有了。
这意味着……要释放法术,已几乎没有可能。
蒂梵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甩了甩爪中有些滚烫的矮人权杖——权杖的下半段似乎受到了炙烤般,先前的金属色泽彻底被大片的焦黑所替代,上头的篆刻符文已经模糊不清,而上半段的符文似乎还在隐隐闪烁发光。
尤其是顶部的那个凸起的小图腾周遭,似乎还散发着魔法之风的波动。
这矮子玩意的东西,后劲还真大……
他在一瞬间,忽然想起了之前迪沃特在矮人遗藏前说的话。
矮人用来打造武器与盔甲的材料——陨铁,按品质从高到低划分,有星陨、坚金和秘银三级,矮人天然对魔法具有抗性,但符文工匠却依靠陨铁本身极佳的导魔性,将魔法之风熔铸进武器的符文之中……
而具有符文的武器,必须是秘银品阶之上的陨铁铸成。
这么说来……自己手里这根貌不惊人的权杖,至少得是坚金……甚至,也有可能是最高阶的星陨……
刚才自己阴差阳错,把鼠人法术注入其中,竟触发了尘封其中的矮人符文,产生了魔法之风脉冲。
可这荒僻的诈齿矿坑里,又为什么会囤积着这么多的陨铁武器?
甚至……还有两头成年盲眼穴龙看守……
可怕!可怕!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蒂梵用权杖拄着身体,站了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后退,而是一步步向桑纳被击飞的方向走去。
因为他在权杖释放脉冲击中桑纳的那一刹,看到了那颗半机械鼠首脸上的惊恐。
他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战胜对手的机会,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况且,这说不定……就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不认为,这根矮人权杖还能再复制一次符文脉冲,更不认为,被抽干涌流池的自己,还能用火球和次元烈焰地刺与桑纳一战。
该面对的,就尽管来!来吧!
没走几步,他便发现那句倒伏在地上、残缺不全的鼠人躯体。
大片的钢制结构已经崩塌、损毁,纠结着断裂的线缆与导管,裸露在外,火花四溅、噼啪作响。
而这具提兰尼冦的躯壳上,又多了一个横贯半身的大洞。
与右半边相称,他的左臂也在符文脉冲下彻底消失了,正不断地向外喷涌着绿色的次元石萃取液。
这具被反复改造的躯壳,在经历一连串的严重损伤后,终于停止了运作,毫无生命力地瘫痪在尸堆当中,与周遭的鼠辈残骸无异。
而唯一一处尚还在活动的,就是那颗名为桑纳的半机械鼠首。
他正咔吱咔吱扭动着,似乎还想竭力调动着提兰尼冦的躯体,但双臂尽毁、胸膛塌陷的这具残躯,似乎已然无法支撑这鼠中之鼠的操纵。
他瞳孔里的红芒已经渐渐微弱,似乎逃避着蒂梵的注视。
“嘶,没想到吧?”蒂梵的步履也有些踉跄,但他仍在权杖的支撑下走到了半机械鼠首的面前,以居高临下的视角俯瞰着这个与自己苦苦缠斗的家伙,“我的底牌,远比你想象中的多,米凯尼的杂种玩意……”
“不!不!该……该死,杂……”在经历符文脉冲后,桑纳嘴里已经无法吐出完整的词汇,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并逐渐被尖锐的噪音所替代。
“最后一个问题,”蒂梵一脚踏在提兰尼冦的胸膛,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矮人权杖,“你和桑纳,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是他心中到目前为止,唯一一处无法解开的结。
“杂……杂种,去问……角……角鼠吧,”桑纳的话语支离破碎,音调起伏不定,“我……就是桑纳,桑……纳就是我!我!”
他的声音在最后一个音节处达到了最大,并在下一秒钟迅速化作了虚无。
蒂梵高高举起矮人权杖,向下狠狠插进了他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