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权杖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插进那颗半机械鼠首的嘴里,将发出的微弱声响彻底瓦解作尖锐的噪音与嗡鸣。
这张和桑纳一模一样的金属鼠脸在粗暴的击打下彻底扭曲、破裂,下颚脱落开来,飞溅出许多不知名的液体。
但这一次,不是次元石萃取液的碧绿,而是血的猩红色,混杂着一些其他的杂色。
他明白,只有这样,才能让面前这个恶心的家伙感到真正的痛楚。
蒂梵拔起沾满鼠血的权杖,高高举过头顶,而后在最高处挥落,把全身的力气倾注在砸击当中,最后与那张令人憎恶的面孔来了个亲密接触。
“啪——”的一声闷响,大面积的金属拼接皮肤彻底凹陷、脱落,裸露出粉红色的血肉与肌腱。
他嘶吼着,不顾一切地一下又一下抡动着爪子里的权杖,让积蓄已久的情绪和冲动彻底释放。
最终,在不知多少下敲击后,那个半机械鼠首彻底塌陷下去,完全丧失了原有的模样,而先前闪烁发光的红色瞳孔也终于熄灭了光芒。
蒂梵气喘吁吁,抛开爪子中的矮人权杖。
虽然刚才自己释法误打误撞激活权杖中的符文,但这仅仅是巧合而已。
有的巧合,发生的时候很及时,结束的时候,却往往突变为厄运。
更何况,拿着矮人符文武器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鼠人。
权杖中的矮人符文迅速对侵入的鼠人法术能量产生了强烈的排斥效应:不仅仅权杖的下半部分彻底烧毁了,自己释法的右爪也直接暴露在符能冲击下,外侧的皮肤像是烧伤萎缩了一般,呈现出大片的焦黑。
在冲上大脑的血液尽数回流后,那种剜心的痛感才会悉数浮现,给本就疲惫无比的神经来一个致命打击。
该死……好痛!好痛!
松开权杖后,蒂梵的右爪不受控制地抽搐了起来,那是一种由内至外的强烈灼烧感,似乎有无数啮齿正在自己体内疯狂啃噬着每一寸可以下嘴的血肉。
他用左爪捂住有些焦黑、枯萎的右臂,想要竭力抑制疼痛,但一股瞬间的脱力感袭上心头,让他差点栽倒在提兰尼冦的尸骸前。
在自己的面前,手臂上的肌肉正如被戳破的泡沫般迅速消散,像是萎缩了一般,迅速恢复到了最初的水平。
蒂梵哀嚎着跪倒在尸堆上,他用爪子搭着提兰尼冦凹陷的胸膛,想努力站起来。
可现在似乎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一个无形的旋涡抽干,一股凌驾于理智,甚至超乎本能的力量,迅速接管了自己的身体。
更吊诡的是,这个“旋涡”,似乎还正好不偏不倚,就在自己的身体里,就在胸膛的正中央。
他没有注意到,那个曾经闪烁的绿色光点又一次出现在了皮肤之下。
该死!该死!现在还不是时候!
蒂梵眼前一黑,彻底栽倒在地。
…………
黑暗中的光影扑朔迷离,忽近忽远,在知觉与意识的边际勾勒出一道道重叠又幻灭的轨迹。
蒂梵无法形容自己此刻处在何种状态之下,他只知道,自己此刻唯一能够感受到的,除自我的意识外,别无其他。
像是灵魂被从躯壳里抽离出来,而后囚禁于这方不知边际的黑暗环境里。
一切都是轻飘飘的,一切试探都得不到反馈,听觉、嗅觉、触觉都被同时剥夺,留给他自己的,就真的只是“自己”而已。
准确地说,他只剩下视觉。但自己在看的,却似乎完全与自己无关。
他努力感知着周遭的一切,想要“起身”,但却在一股神秘力量的支配下,直接悬浮了起来,在无垠的黑暗中逡巡。
周遭的光影飞速于身旁掠过,他想要努力辨识其中每一处细节,但得到的反馈却只有大片模糊的光斑,以及糅合在一起的斑斓色泽。
不知在黑暗中漂浮了多久,那股神秘力量似乎在万千光影中挑选了一束,在此突兀停顿。
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环境。
一种无边的惊恐如潮水般瞬间袭上心头。
蒂梵想要挣脱,想要掉头,但视野却被固定得死死的,强迫着他审视着面前的一切。
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他记忆里再真实不过的地方,是他曾到过的地方。
这是钟楼地下的那方石室,那方由整座次元钛矿掏空凿成的石室。
而自己的前方,在黑暗中延伸着向上的,正是自己曾走过的次元长阶。
那种迷醉、涤荡而又摄人魂魄的感觉,又一次袭上心头,让蒂梵几乎窒息——可他现在,根本就连窒息的权利都没有。
就在这时,蒂梵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绿色的光点,光点的中央,笼罩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一种极度诡异而复杂的感觉,像是紧勒进心脏的藤蔓一般,缓缓攀上了蒂梵的意识。
他期待着,但又畏惧着,那个不断放大、不断清晰的绿色光点。
他想闭上眼睛,但却似乎连眨眼都做不到。超越一切的神秘力量支配着一切的一切。
蒂梵终于看清了长阶上的东西,在。
他看到了,沿着长阶摸索而下的,另一个蒂梵。
准确地说,就是他自己。
而就在这时,视野的可及范围忽然又发生了变化——他突然“低头”,发现了陈旧的华丽锦缎,以及坐于石台上的骷髅身躯。
而他正颤抖着,缓缓站起,像是要会见老友一样。
但在蒂梵看来,更像是在重复一道重复无数遍的既定工序。
淡定,从容且熟稔。
…………
呼……呼……
蒂梵喘着粗气,挣扎着从尸堆中爬起。
他不偏不倚,昏倒在了提兰尼冦的尸首上。
而现在,冰凉的触感不仅提醒他,这是【现实】。更关键的是,消耗的时间,已经不少了。
他无法形容那是怎样一种窒息感。
就像是在即将溺死的边缘又猛地被提出水面,但在还没来得及用空气填满自己的肺之前,便又一次失足坠入水中。
疲惫与痛楚交相攻击着本就已经脆弱不堪的神经,让他几欲再度昏厥。
该死!该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钟楼底下的那个骷髅,就是自己?
还是说,自己见证了那具骷髅所见证的一切?
他一把推开面前提兰尼冦的断躯,摇晃着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