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一个个绿色的小点不断从地平线上浮现,进而越来越明显,最后缀连成了一片绿色的汪洋。
法图尔斯知道,那是普雷格氏族的家伙,大祭司德特斐斯手下的瘟疫僧部队。
关于提兰尼冦暗中勾结普雷格,表面奉承米凯尼的事,法图尔斯依靠自己的耳目,还是了解了不少。长期以来,鼠人四大氏族中的米凯尼与普雷格就处于不和状态。
自己印象里,鼠人社会发端之初,诸氏族合力攻下人类曾经最繁华的都城——史考温。而在此之后,两大氏族都想掌握史考温地下主权,起了不少摩擦冲突。最后,自然爆发了一场规模不小的内战,当时是以普雷格失败撤离而告终,让米凯尼占据了广袤的领地与丰富的资源。
而普雷格残族,竟然越过西面的浩瀚巨洋,到了另一片大陆,并成功定居了下来。那片大陆的名字,似乎叫作鲁兹奇亚,布满大片原始雨林,充满毒菌与疟疾的不毛之地。普雷格氏族不知利用何种手法,竟然凭借区区鼠体,取得了掌控疫病与瘟疫的能力。并且,他们似乎树立了某种复杂而邪恶的信仰,使整个氏族都处于高度的戒律与狂热之下。
再后来,上一任普雷格瘟疫领主率军归来,闯入鼠人最高权力的象征——十三人议会,在决斗中以碾压优势杀死一名大军阀后成功归位。
而米凯尼氏族对普雷格的强势归来虽有不满,但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这群家伙在掌控疫病之后,强了太多太多,甚至隐约有超越另外三大氏族,成为最大氏族的趋势。
近年来,虽然不至于打起来,但各氏族间仍流传着内战即将爆发的风声。
对鼠人来说,时不时打一场内战,哪怕是堵上全氏族前途命运的大战,都再平常不过。氏族沉浮兴灭、更换轮替,便是地下世界亘古不变的基调。
当然,当然,如果四大氏族之间打起来,那就不一样了呢……狡尾的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他想到了数十年前针对一个庞大氏族的歼灭战,现在的“四大氏族”合力,把那个曾经凌驾于所有鼠人之上的族群给抹除了。
嘶!嘶!那群笨蛋,还想着拥护他们的族长玩意,真正统领所有鼠人氏族……愚蠢!愚蠢!鼠人,永远不可能统一,统一!还想妄称什么王族?王?狗屁,狗屁!最后,不都被自己曾经最信赖的属下给干掉,干掉了!一个不剩……
噢,对,对!这里还有一个!法图尔斯的目光往石滩正中央的囚车上瞥了一下,里头被双手反绑的蒂梵瘫倒在地,完全没有动静。
那家伙之前受的伤太重,就算能活下来,也只能是个残废了。也不知道,德特斐斯要拿他干些什么……似乎是说,要血祭角鼠神?
嘿!嘿!那倒还挺有意思的……法图尔斯脸上的笑意浓郁了几分。
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把这家伙的尸体给留下来……拿他头上的角,来做个酒杯,嘶,应该很不错,很不错!
就在他沉思之时,列阵前来的普雷格僧兵团已经在石滩中央停了下来。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身高体型都大致相仿,十分精干。不像诈齿氏族这边身披重甲、武装到牙齿的狡尾卫,这帮瘟疫僧,身上仅披着有些朴素、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绿色罩袍,里头甚至没有贴身护甲,大片毛皮裸露在外。
罩袍上,清一色纹着一颗病变臃肿的鼠首——普雷格氏族的纹章。
这些瘟疫僧停下来后,就没有多动一步。他们几乎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都布满了囊肿与疱疹留下的疤痕,混合着更多道愈合、或未完全愈合的创痕,显得狰狞可怖。
他们身上佩戴着形制各不相同的刀、铁头棍以及连锤,这些武器都有一个共同点——接受了污秽的“祝福”,沾染着最致命的疫病。
法图尔斯清楚,这帮瘟疫僧看起来毫无防护、脆弱不堪,但一旦厮杀起来,却比自己任何一个狡尾卫都要勇猛无畏——他们的痛觉被极度弱化,再加上对未知存在的狂热信仰,几乎就是一帮不知疲倦的战斗机器。
普雷格方阵当中,有几个装束比较特别的瘟疫僧,他们甚至连武器都没带,爪上捧着一本皱巴巴、纸业发黄的书卷,用锁链捆绑着,拴在腰际。此刻,书卷被飞速翻动起来,他们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冲着身旁的同胞念叨着什么。
而还有几个瘟疫僧,爪子上提着锈蚀严重的铜绿色大铃铛,应和着念书声不断摇摆着,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
“吾献鼠躯于普雷格,愿疫病超夺痛楚,愿疫病赋吾信念……”
啊哈!啊哈!满脸脓包的玩意,洗脑还做得真到位,这个时候还不忘念上几句又臭又长的经文……早晚有一天,都得变成大脓袋子!大脓袋子!
法图尔斯虽然心里骂骂咧咧的,但他还是行动了起来,在两名狡尾卫的搀扶下,以“优雅从容”的步伐向石滩中部走去。
因为,他在僧兵团的背后,看到了另一撮正在移动的鼠人——比起先到的瘟疫僧,更加高大、速度更加迅捷。
他知道,在那里头,就有今天自己要见的,最重要的家伙。
在穿过囚车旁列队等候的狡尾卫后,他在瘟疫僧兵团的前方停下脚步。
什么味!什么味!虽然隔了数十米,但他还是能隐约闻到瘟疫僧们身上散发的独特臭味——介于腐烂变质的鼠肉与溃烂的脓包之间,但又比二者更臭、更浓烈。围绕着这些僧兵的躯体,甚至都隐约可见一层淡淡的绿色薄雾。
他皱起了眉毛。
里头的那几个瘟疫僧停止了吟诵,伴随着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整个方阵迅速向两边散开,在中间腾出了一条宽敞无比的通道。
紧接着,在中间率先出现了几个身影。
矮小而枯瘦,行走的时候摇摇晃晃、步履不稳。
不是法图尔斯预想中的瘟疫僧亲卫,而似乎……是别的鼠人……
奴隶鼠?
他瞪直了眼睛。
于眼前率先出现的,竟然是一群奴隶鼠。他们有的毛色棕红,有的却有些苍白,但都有一个共同点——背负着沉重的枷锁,身上被涂上了某种绿色的液体。
枷锁之间,都由锈迹斑斑的铁链相连,就算有落队的,也会被其他拖着前行。
奴隶鼠玩意?不,不,奴隶鼠囚犯?
而在这群奴隶鼠当中,有着一个十分突兀的身影。
一个面色憔悴、衣不蔽体的人类男子,也背负着枷锁,跟着这群奴隶鼠深一脚、浅一脚,向前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