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土匪的总舵虽说是个寨子,走进前去看俨然一幅小城形象,总观全局东面靠山看更像是一个凸字。大门口两座守卫驻扎的高楼因坐地面西,每每落日余晖时分,楼被映的彤红故而起名为赤楼。朝正门一眼看去便是一块大空地,中间搭起高不到半米的正方形台子,台子铺上一层中间画着各种纹饰,中间写着一个东字的大方布。四个角火把永盛,四边靠近南北院落处摆有两排刀枪铁棒,这里既是众人玩耍的地方也是吃饭的场子,再往台子正前走百步一眼瞅去,石阶层层铺垫,四根莲花底座的红色柱子擎起中堂门面,瓦片错落有致,抛却其他不想,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除了在这里有要事同众人商议外,中堂没有人看守。这里只要王东升不在就是众人消遣的场所,只不过谁在里边舒服消遣就要看谁的地位高低。有算命先生说这东面靠山是卧虎之相,在此坐落的人家必可借运啸林,所以在凸字最上方的尖角处便是王东升作息的内堂,除了王东升和两个夫人,在这儿的只有看门守卫了。南院与中堂夹角这一块地方是武器库,再往南偏西走就是牢狱。北院与中堂的夹角便是长漫所在的大院落,与其说是院落不如说是一座府邸,里边包括大灶、仓粮和读书人,但是只有这个大院里有厅堂而南北两院更多的只是厢房。
“队长,不知有件事该讲不该讲。”
“你不是已经想好了么。”
“队长可知以前有很多读书人在此聚集。”
“嗯,略有耳闻,原来有四十多个,只不过最后散的只剩下你们几个了。”
“读书人本来就少为何能吸引这么多的人?”
“小鸟不应该栖息在大树上么?”
“这只是其一,确实也吸引了一部分人。”
“哦,愿闻其详。”
“大哥之前家里受赌场牵连,一怒之下杀了赌场老板,为了断绝恩怨将赌场老板的妻妾也杀了,可当时赌场老板的独苗在外因此躲过一劫。后来大哥被官府通缉,赌场老板的儿子也回来自愿加入官府缉剿队,直到后来被活捉。最终和谈的时候县长力保此人,可能大哥觉得会放虎归山就没答应,但是大哥做了一个决定,就是这个决定让我决定投靠大哥。”
“不杀此人但是将其看押。”
“对,不杀此人并允许乡亲可以随时来探望,此举获得民心,我试着换位思考一下,觉得大哥还是谋智之人,更觉得遇见明主。”
“只是,你没想到他用你们只是去管理粮仓。”
“是啊,这也是我没有考虑的地方。”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主意是别人出的?”
“想过,既然别人的意见都可以采纳,我相信我会被赏识,只不过和我一同来的人都走完了,只剩我一个和后来的读书人。”
“这牢里就没有关过其他人么?”
“有,队里犯事或惹大哥不高兴的都在里边待过,至于具体情况我也没太仔细注意过,所以我没有想好要和你说不说。”
“依照你的推理,房间里的应该就是那个活着的小子。”
“很有可能吧,刚开始时县太爷和乡亲都派人来过,可是越往后就没人了。还是今天去牢狱时才发现只有一人,我才怀疑此人身份的。”
“嗯,我知道了。”
“队长,提防此人。”
“我不是还有你呢么。”
二人转完寨子觉得时日还早又想了想也没什么可做,便去了县内悠闲转转。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扶风虽比不上西安,可文化底蕴、美食小吃、名人古迹等也样样俱全,马援、班固、班超等等更是尽出扶风,要数最闻名于耳的便是邻近法门的法门寺,这塔不光是年头比西安的古刹久远,可以追溯到东汉明帝时期,里头更是放着佛教第一人——释迦牟尼的舍利,唐时被誉为“皇家寺庙”。笼统的只看这几点也应该能清楚法门寺的地位吧。
“扶风不比西安差呀。”长漫望着四周有画糖画、卖糖葫芦、耍皮影、耍杂技等等五花八门。
“那可不是。”刘文庸自豪的说。
“刘兄,这附近你知道哪家的糕点好吃么?”
“该是万家的水晶饼。”
“我在西安也尝过,不知这儿的味道怎么样。”
“那咱就走。”
“好久没吃了,走。”
“师傅,你这儿糕点怎么样?”两人来到店前,长漫上前笑着问道。
“看你说这话就知道你不是咱这儿人。”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是。”
“来,你先尝一个,不好吃你拿走就行,你要是觉得好吃了就买一包。”
“行么。”长漫直接拿起桌上的一块吃了起来,也许是回忆中味道已消散的缘故,竟觉得比西安德懋恭有过之而无不及。
水晶饼,形如其名,白似水晶,状如方块,约有成人手掌四分之一大小,无论是小孩还是大人都可攥住,皮薄软酥,馅常见的有冰糖磨、青红丝掺杂,吃起来甜而不腻,根据个人口味可调制糖分多少,若不喜糖可换其他馅。其皮薄如丝,待层层剥去,可直见其中糖色,片片皮儿带淡淡香味,更叫人忍不住想尝一口。
据说水晶饼是有位叫寇淮,字平仲的北宋政治家功成名就回乡,也就是如今的渭南地界,适逢其过寿,乡党送上礼,寇淮看是一桐木盒子后打开,盒子中一排排有序的摆着大小相似的饼,其上附有一张红纸,因寇淮敢于直谏君王,多为民想,受得君王与百姓的爱戴,用万流敬仰形容不足为过,纸上作诗为:“公有水晶目,又有水晶心,能辨忠与奸,清白不染尘。”后来寇淮命自己厨师做出这种点心并命为“水晶饼”,后来,也就是咱们现在常见水晶饼盒子里会有一层带红标的塑料纸,只不过上边是商家厂标替换了这首诗。
长漫第一次吃的时候是刚到古玩店不久,彭贇请众人吃糕点首选的德懋恭,因为懋这个字,长漫将这个水晶饼深深记在心里,问过先生后才知这字读mao意为勤劳奋进。在慈禧进西安后满汉全席又吃腻了,偶然吃得德懋恭的水晶饼觉得不错,将其钦定为贡品,自此德懋恭也是名声大噪。第二次吃的时候是和彭贇给这家店掌柜去送白玉扳指时,老板偷偷拿出两盒来招待,自此便再没有尝过。
“师傅,德懋恭听过没?”
“弄这一行的谁没听过。”
“不是都成贡品了么,你咋还卖呢。”
“你说的那个是改后的,我这儿可是从渭南传过来真真手艺。再说了,现在风头都过去了,也不严查,虽说换了个牌匾,周围乡亲都心里清楚的很,想吃了都来我这儿买哩。”
“哦,来师傅再拿两盒。”长漫递过钱道。
“好勒。”掌柜见一次要这么多的糕点一改往日纸包绳扎,各个摆放整齐装入桐木盒子。
“队长,买这么多咱也吃不了啊,以后要是想吃让人买一包不就行了。”
“刘兄,你家在哪?”
“就在小东巷里。”
“既然来到此地却不去拜访贵府,岂不是显出我没有礼貌。”
“唉,咋不早说,我好让家里准备些饭菜。”
“不打紧,再说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么。”
二人回寨已是下午时分,进了大门刚近擂台便看见王东升从内堂出来散步,后边跟着两守卫。长漫拿过刘文庸手中的糕点后拄着拐加快走向王东升,王东升发现后加快步伐接住长漫。
“呦!怎么用上拐了?”王东升先说道。
“大哥。”长漫身后刘文庸说道。
“大哥,劳挂念了,小伤,小伤而已。”长漫递出糕点说:“大哥,这是长漫刚出去专门为大哥买的糕点,头次来山门也没带什么礼物,还望大哥见谅。”
“你看你,把大哥说的小气了吧,咱俩谁跟谁啊。”王东升接过将糕点转给守卫说:“弟弟可还适应这儿的环境。”
“这可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大哥这身份地位比那西安警局头头可大多了。”
“哈哈,舒服,舒服。”王东升开口笑着,长漫眯着眼也跟着乐呵。
“伤还没好就别到处走了,先养好身体重要,要不要找几个大夫来给你瞧瞧?”
“多谢大哥,这点伤养养就行。”
“好,我也耽搁了,快去休息吧。”
“长漫告辞。”长漫抱拳说道。
“文庸告退。”
刘文庸搀着长漫慢慢走向院子,快到院子的时候老侯迎了上来替换掉刘文庸。
“老侯,把我旁边那个房子腾出来,叫几个人去把文庸铺盖搬过来。”长漫走上台阶说道。
“好。”
“刘兄,你看你还有什么需要么?”
“足够了,够了。”
“嗯,不用管我了,快去办吧。”长漫脱开老侯的搀扶。
“队长,我也去帮忙。”
“嗯。”
刘文庸跟上老侯,院中长漫拄着拐慢慢上台阶,到房间门口却发现疯子没在原来的地方,长漫急忙走进房内,才看见疯子躺在自己床上正在睡觉。
“哎呦,我…”长漫走进床用拐戳醒疯子。
“弄啥么,别打扰我。”疯子拨开拐杖转了个身。
“反正这床得换,你等着。”
长漫想了一会儿后转身出门喊来下人,让其备好洗浴热水,顺便舀了一盆水端进来。
长漫掀开被子将整个盆连水都倒在疯子身上,正值十一月初,天气寒冷,一盆水下瞬间唤起疯子。
“你得是疯了,你得是疯了。”疯子冲着长漫小声喊着但难掩怒气。
“我疯了,你看不出来么。”长漫笑着说道。
“你…你…你…”
“你是这个还是我是这个?”长漫握拳竖起大拇指说道。
“是你,是你,都是你。”疯子拿过被子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走吧,去洗噶。”
“算你良心未泯。”
“啥。”
“谁说话了,谁刚才说话了。”
疯子裹着被子跟着长漫来到浴间,下人站在门口正等着。
“给他弄干净,好好收拾收拾。”长漫对着下人说,
“是。”
疯子在下人的指引下,走一步头不停的摇着进了浴间。
刚关好门,下人就看见疯子直接脱了个精光跳进浴桶,好似一个鱼儿不停的翻下去翻上来,不一会儿水中渐渐变色,下人忍住脏味抓住疯子用棉布使劲搓着,直到泥渍浮上水面,疯子含住一口水吐出桶外,下人心中不禁阵阵反胃。在洗完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后,疯子被下人按在凳子上,疯子好奇的看着铜镜里的模样,虽然疯子的头发已经洗过可这一股股的还是有些硬,下人还是将头发修理好露出额头扎成一条长辫,疯子看着铜镜里清秀的自己比以前羸弱不少,不禁有些感触,理智压住了情绪,疯子继续摇着头。
在下人带着疯子来到长漫房间,长漫眼前一亮,方脸,一字眉,双眼皮,鞍鼻,只是身子瘦弱的与面目不搭,若增得二十斤肯定是一表人才。
“下去收拾吧。”长漫向下人说着。
见下人走后,疯子坐在凳子上与长漫面对着。
“怎么样,帅吧?”疯子沾沾自喜的说。
“谁告诉你帅的。”长漫不屑道。
“回春楼,粉巷里好多小仙女都被我迷倒了,能不帅么。”
“银子没少散吧?”
“你今儿跑哪去了?我好了后就不见你人了,闲着没事,天还有些冷,这不就睡了么。”疯子没有话转而说道。
“看你一直弄不好就出去转去了。”
“这儿有啥可转的,屁大个地方。”
“去县里边了。”
“回春楼去了么?”
“你都快让榨干了,还想着这事做啥。”
“能补回来,能补回来。”疯子讪讪笑着。
“答应的事儿办到了,说说你吧。”
“叫我平远就行,怎么进来的你都知道了。”
“东西在哪?”
“别急,你放心,迟早会给你。”
“你是不是以为我把你送不回去?”
“看你,急啥么,你给我些时间,带我去一趟回春楼,说不准我就想起来了。”
“行,等你。”
“小心隔墙有耳。”疯子爬上桌子靠近长漫小声说道。
“不用你说,我操心着。”
“咱今晚吃啥饭?”
“你去灶房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我住哪儿?”
“放心,让人给你收拾了,晚上我让文庸带你过去。”
“……”
晚上长漫躺在床上思考着每个人的心思,疯子有什么目的呢?难道真是报仇这么简单?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只是一个回春楼?再者能装疯这么久还对院里人的防备,怕是和文庸说道八九不离十了,赌场,输钱,追债,被关,装疯,回春楼,还有什么联系呢。老侯,办事挺让人放心的,在这儿的时间也长,有一定声望,而且还不好名,有点老狐狸的意思。文庸,有才学,有志向,但是对人情世故有些少练,可以做为帮手心腹。王东升,从他能被招安看,应该是个志短之人,安于现状,喝酒谈话时有些口无遮拦,有些狂妄自大,可凭他能干出这么些事,说明还有些才能。
疯子,老侯,王东升都有说明联系呢?长漫仔细思考着这三个人,思绪不觉想到下午见到王东升时的情景,忽然就长漫坐起细细叹道:“伤还没好就别到处走了,伤还没好,伤还没好……伤还没好!”
我告诉他的是小伤,他怎么知道我以前就有伤还没好,来这儿知道我有伤的只有老侯,长漫仔细想了想遇见老侯的始末,联想到疯子说的“隔墙有耳”思绪也开始清晰,老侯是王东升派来监视我的,在我喝醉的那晚已经被搜身了,老侯懂些医术况且在这窝子待时间长了,那么王东升就知道我的伤是枪伤。
“哎呀!还是太年轻了,要是师傅在就好了。”长漫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叹道:“本来都瞒住了,就在这酒这儿大发了,白白进了一趟牢狱,这苦肉计岂不是白耍了。”
王东升肯定会派人去查师傅的店,虽然一个谎被拆不至于丧命,可又上哪儿去找势力投靠。
“时间不多了,得赶紧让疯子把东西吐出来。”
此时疯子蜷缩在能容纳一人地方的“狗窝”里,盖着棉被骂道:“狗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