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了一通电话过后,易宁仰坐在沙发上,心情变得复杂起来。电话那头的人,正是他之前的班主任郑锋宇,刚开始差点没有认出他的声音,于是当他知道是郑锋宇后脸便羞愧红了起来,那一刻他对自己那不牢靠的记忆感到有些失望。他虽然来到这里不到半个月时间,对他来说却感觉已经好久了,他十分高兴听到这久违家乡的声音,用不着担心自己的普通话中会有生硬的字句,更何况对面还是他所熟识和尊重的人。
简单的寒暄过后,郑锋宇便直入正题的说了来电的用意,他需要托付一件事给他。这件事听着似乎不难,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办好,此时想到日子已经很近了,他的心既高兴又担心。“该来的总会来,明天一定会更好!”他想了几分钟后,突然自言自语说。
每次到了开学的日子,学校便迎来前所未有的热闹,特别是新生入学的这一天。早上络绎不绝的人群和车流,几乎要将临湖路塞满了。家人带着自己的孩子与一些生活用品,摩肩接踵地涌向水乡中学的大门。这样壮丽的景象,也引起了一些附近居民的围观,因此四处道路便更加拥堵起来了。大部分同学的脸上充满了笑容,自然也有不少的显得有些担忧,而家长们的热情似乎十分高涨,特别是看到那“水乡”那两个大字的时候。
人流从大门口一直流向校园广场后面左侧的教学楼,在那里有两间教室用来作为入学和缴费的窗口,此时随着人流不断涌入,已经形成了五条长长的队伍,每条队伍都在百米以上。所幸的是教学楼下面的那个广场十分宽阔,应对万人也不在话下。可是排队办理入学手续来说,是一个枯燥而无趣的事情,因此在等待的过程中,无论认识还是不认识的都在找一些话题谈论着。
9月1日9点29分,水乡外国语中学中心广场。
易宁看到那些行色匆匆的家长和同学,心里庆幸自己不用这样奔走,而他也同时感受到了这样特殊的待遇对他来说有一种特别的压力。易宁明白在这些前来报道的学生中,有许多的同学都比自己聪明,不过他觉得自己就是要超越那些比自己聪明的人。也许当初易宁选择了一个相对普通的学校后,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成天担忧自己会跟不上节奏吧。
当他想到自己站在这里的目的,就充满了无比的干劲和信心。不过望着旁边那在阳光底下泛着光的假山后,便有点担心他等待的人会不会找错地方,虽然这里是学校里比较显眼的地方,而且这个时候也没有几个人。可是易宁并不认识他所等的人,这也是为什么当郑锋宇托付他之后,他有些担心的原因,虽然他已经将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他们,可是此时他仍然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易宁那心中那些不确定和担忧逐渐占了上风,太阳虽然还不太热,可是他不断走来走去后额头上便出现了一层汗水。对于易宁来说他很想办好这件事,因为这是从自己家乡里他那位可敬的老师的托付,此时他在心底安慰自己说:“她是跟她爸爸一起过来的,如果实在是找不到地方,一定会给我电话的。”
当时间过了一个小时后,易宁发觉天上的太阳越来越刺眼了,他并不畏惧光和热,心里十分着急,特别是为了他等待的人担心,怕的是他们在路上遇到了别的事情。易宁突然自责起来,他责怪的是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要到对方的电话号码,当初他如果长了这个心眼,那么他就用不着这样枯等着什么也干不了了。
“易宁!”有个清脆的声音从易宁的左边传过来,这声音实在是太轻柔了,就好比黄鹂鸟的叫声,最关键的是这是川话,带着浓浓的乡音。听到了这声叫喊后,易宁的脸上出现了满意的笑容,他等待的人总算到来了。
黑溜溜的眼珠子,带着那绝美清澈的眼波,清纯美丽的外表,朴实简单的穿着,这让易宁吃惊起来,怔怔地看着她。这个女孩提着一口黑色的行李箱,旁边一位个子和她差不多的中年男人,浅浅的头发下一张蜡黄而饱经风霜的脸,那只有些扁平的鼻梁和女孩形成了强烈对比,只见他咧嘴露出一口不整齐的黄牙对易宁说:“你就是易宁么?”
易宁瞟了眼那个面无表情的女孩,不仅是因为他好奇为什么她能认出自己,还因为她似乎对他怀有某种敌意。听到那个中年男人的话,易宁点点头说:“是啊,你是不是郑老师说的戴叔叔吧?”戴强天点了点头高兴地笑着说:“是啊,听说你来这儿已经有好几天了?”
经过简单的情况了解后,易宁将戴寸丝父女两人带到左边教学楼的广场上办理入学的手续,站在队列的旁边的易宁看着那么多排队的人心里感概地说:“看来最终我还是不能逃脱来缴费的命运,不过这样繁琐的流程难道就没有简单的方法能处理吗?”于是他脑海里天马行空了好一会儿,只要人们在家里的时候拿出手机用电话快速办理这些手续的情景。恍惚中听到戴强天对这个学校的评价,只见他对戴寸丝指着学校那些园林的构造点头说:“你看那……看那……这个学校看起来真的不错!”而戴寸丝似乎并没有表示多大的惊喜和兴趣,易宁根本不清楚她到底在观察什么。
一个多小时之后,入学的手续和宿舍办理完毕。再将带来的东西放到宿舍,以及铺好床铺过后,戴强天便说还缺脸盆衣架等生活用品。易宁当然义不容辞地点头对戴强天说:“叔叔,那么就跟着我到外面去买吧。”却见戴强天突然拿起了自己的手机看了看,已经是11点46分,便摇摇头笑着说:“已经这个时间了,我们还是先到外面吃个饭再说吧。”又看着戴寸丝说:“你瞧我说得对吧,我就知道开学这天人很多了,早知道昨晚我们就应该再赶一点路的。”又向易宁确认似的问:“早点来的时候人一定要少很多吧?”
“叔叔,今天无论什么时候人都多,可能下午会少一点。”易宁摇摇头笑着说:“这个学校每个年级都有十五个班,总共大概是四千学生。”
“不过早点来人估计会少一点,而且哪里能到这个时候才办完呢?”戴强天坚定地说。
“你就别抱怨了,要不是昨天你心疼那几块钱车费,我们能这么晚才过来吗?”戴寸丝嘟着嘴说。
“其实你们来的已经不晚了,那些晚的估计要下午才来,你们来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发现到处都堵着车吗?”易宁微笑着说。
“看到了!”戴寸丝说的声音比较大,发现过路的行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自己,这时候才压低了声音接着说:“许多人都开车来的,这所学校里有钱的人看来真的不少!”
走出了校园后,来到了一家桂林米粉的饭店前面,锅里那热腾腾的蒸汽气如轻烟似的被店门前的落地风扇吹散。戴强天伸出脖子用鼻子嗅了嗅,表示认可的点点头对易宁和戴寸丝说:“好香!我看就在这家吃好了。”他在广州见过类似的店,而且也看了看招牌上的价格后,他才这样决定的。空气中飘来那阵肉包子的味道,以及汤锅里那阵牛肉的香气,让饿的饥肠辘辘的戴强天忍不住吞了几口口水。当那中年的女老板问他们吃什么的时候,戴强天问了易宁和戴强天的意见,他俩都说随便就好,戴强天便伸出自己那长满了老茧的右手的三根指头说:“来三碗牛肉米粉!”女老板笑着点头就要离开,结果戴强天叫住了说:“老板,再给我们来三个肉包子!”
到了结账的时候,戴强天当然不会让易宁出钱,面对那二十一的饭钱却觉得心疼起来。本来想要抱怨的,戴寸丝抢在他前面说:“如果嫌贵的话,当初你就不应该吃的,既然吃了就快点给钱吧。”没有办法的他才从裤兜里掏出一堆零钱,三张五块的,几张一块和五角的,最后一毛的8张,总之差了两毛钱。最后就这一堆给了老板说:“少你两毛钱,就这样算了吧!”
让易宁没有想到的是,饭吃过后不久戴强天就对他说:“现在她的事情算是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接下来就麻烦你看在老乡上好好照顾一下她。”易宁也不好问他这么快就走的原因,便点点头说:“你放心吧,我知道的。”戴强天又对旁边的戴寸丝说:“我要走了,你记得要在这里吃够。平时注意身体,好好读书,将来别像你爸妈一样吃苦。”快要上车的时候又对易宁说:“脸盆那些东西没买,你就带她去买下吧。”
送走戴强天的那一刻,易宁似乎感觉到身边的戴寸丝身体一震颤抖,彷佛由于父亲的离开突然害怕起来。易宁转过头看着她这样无助的模样,将手搭在她的肩头,希望给她一点支持和鼓励,认为自己一定可以在异乡给与她一定的帮助,好让她能够稍微心安。却没有想到戴寸丝甩开易宁的手,转身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