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后花园,扶桑就闻到阵阵清香,之前压抑难受的感觉也舒缓了很多,抬眼看去,这花园里种满了大片的茉莉花,洁白的花盛开是一片纯净的白色。
慢慢走着看见前面修剪树枝的两个女工之后,扶桑便放慢了脚步藏到一边听她们在说什么。
左边的女工不甚熟练的动作着,目光时不时投向刚才围栏外的马路:“你看见刚才那个女的了吗?”
“就是先生抱着出去的那个?”
“就是那个,我跟你说那女的就是个小三。”
“这年头,小三都这么猖狂了吗?还敢登门入室,我看夫人也不是会忍这口气的人啊。”
“唉,你来得迟你是不知道,夫人当初可是爱惨了先生呢。”
“怎么说?”右边的女工一听有八卦,手里的动作就慢了几分。
“我听说啊,夫人是中英混血儿,你没看出来吧?”
“那年轻的时候很漂亮吧?”
“那是当然,夫人原先英国那边可是一个大财团,好像,后来看上了一穷二白又在留学的先生,所以就跟着嫁到中国来啦。”
“可是我听说夏家企业挺大的,难道是……”
“那当然,夫人为了嫁给先生不惜和家里决裂,然后带着嫁妆来了这里,听说当时光是嫁妆就装满了好几大卡车呢。”
“那得是多有钱啊。”
“谁知道呢,就连现在夏家企业的创办,也都是夫人变卖了一部分嫁妆撑起来的。”
“嘿,那先生不是个……”
“嘘,这话你心里知道就好。我在夏家干了十几年了,夏家可比当时我来那会有钱多了。可是这男人啊,有钱就变坏这话倒是真的。”
“夫人娘家那边就没有人了吗?”
“估计是没有吧,这么十几年我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英国那边有人来找的。”
“那夫人不是太可怜了。”
“也是,最美的年华都给了一个男人,谁知道连男人最后都出轨了,还堂而皇之的把小三带到家里来。我跟你说,那天我在夫人窗户下面看到一堆碎纸掉下来,你猜那是什么?”
“什么,不会是离婚协议书吧。”
“你还真猜对了。”
“男人嘛,都一个德行。”
“唉,以后咱们可得擦亮眼睛了,养不出这样一个白眼狼来。”
听到此,不知何为,扶桑觉得心里有些感慨,这位夏夫人的命运就和自己如此相似。
自己也是,为了嫁给江煜尧,扶桑现在都还记得当时父亲失望的眼神,好像在说,冷家清高了几代,怎么到了扶桑这里,就嫁到了豪门里。
但心里的苦只有扶桑自己知道,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好不容易有了唯一的机会。
只可惜,到最后收到的也不过是一纸离婚协议书。
所以更要留住这个孩子,唯一只属于自己的孩子,冷扶桑摸着肚子暗暗下定决心,就算再难也绝对不会让江家把孩子带走的。
听完了悄悄话,扶桑也算是明白夏辰为什么不让夏夕回来了,家里这样的话,很容易把夏夕影响到的。
回到客厅里,夏母和夏夕也刚好聊完了下来,比起进来的时候,夏夕倒是温顺了不少,只是还抱怨着:“我要是你,直接就把他扫地出门。”
看来夏夕也是明白事情的人,并且坚决地站在夏母这边,就是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以后长大了会不会也这样维护自己呢。
“家丑让夏小姐见笑了,司机会送两位回去,以后不要来了。”夏母仍是一脸的得体华贵,果然是大家族出来的,自有一身气度。
“没有没有,是我打扰了,还请伯母见谅。”对于正好撞破了别人的家事,扶桑也是很尴尬。
从出门之后就一直萦绕在冷扶桑心头的预感,终于在车子驶出小区门口的时候,得到了应验。
当看到门卫室的保安集体他们离开的方向跑时,夏夕也跳下了车。
“夏夕!”扶桑无奈,虽然尚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喊不住越跑越快的夏夕,无奈只能小跑着跟上去。
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冷扶桑站住脚,夏家别墅的花园围栏外围满了人群,隐隐约约可见夏夕的背影,站在最前面。
“夏夕!”扶桑快步走过去,却在下一秒愣住了。
洁白的茉莉花丛中,盛开着大朵鲜红,却又在一片鲜红中有一抹洁白的裙纱,裙纱的另一端,赫然是刚才见过的夏母的脸。
鲜血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扶桑不知道夏夕看到了多少,只能走过去,蒙住他的眼睛,轻声说道:“别看。”
即使这样,扶桑也能感受到附在手下的人,不停颤抖的身体。
果然不该带夏夕出来的,巨大的愧疚感涌上扶桑的心头,逐渐浓郁的血腥味让她心里恶心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事情一发生就有人报了警,警报声已经从远处传来,但是光是地面上流淌的血就昭示着夏母的离开了。
匆匆跑进来的医生和护士抬着夏母的上了救护车,扶桑连忙拉着已经完全无神的夏夕跟上去。
狭小的救护车里,两名医生正在努力的给夏母止血,做着急救,但躺在担架上的人却没有丝毫反应。
“夏夕?夏夕?”看着两眼空洞无神的夏夕,扶桑又愧疚又无措,该怎么办?
首先想到的是给夏辰打电话,但是拨过去却没有人接,夏辰在部队里经常都不能按时接到电话。
扶桑只得又给菲姨打了一个,没敢说太详细,只是急忙通知人来了医院。
等到夏母被送进了急救室,扶桑这才拉着夏夕在外面的椅子上坐下来等候。
不一会,菲姨就匆匆地跑来了,身上还系着围裙。
“夫人这是怎么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看到先生?”
菲姨是夏母从原生家族唯一带出来的人,对夏家的事早就一清二楚,只是碍于夫人的意愿不好说。
扶桑看了一眼仍旧沉浸在沉默里的夏夕,把菲姨拉到一边,小声快速的把事情的经过全讲了一遍。
当菲姨听到夏父把小三堂而皇之的带回夏家时,气得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这要是我当时在,我一定替夫人出了这口恶气。”
回过头看着安静坐在一边的夏夕,只能暗自祈祷夏母会平安。
不知道等了多久,扶桑觉得肚子又开始疼起来。
可是看着一脸焦急的菲姨和沉默的夏夕,又硬生生的忍住了。
如果自己没有带夏夕出去,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
这种愧疚感,在看到急忙赶来的夏辰的时候,彻底在扶桑心里崩塌。
夏辰还来不及了解情况,急救室的灯已经灭了,医生推开门走出来。
“医生,夫人怎么样?”
“我妈怎么样了?”
医生脸上浮现了大家最不想看到的同情:“病人跳楼的大动脉被花枝刺伤,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亡……”
“夫人。”菲姨捂住脸,已经泣不成声。
从夏母嫁到夏家来,从小姐变成夫人,菲姨和夏母早就超出了一般的主仆,此刻几乎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夏辰垂在两侧手攥成拳头,心里几番挣扎,却又只能无力放开。
砰——
当夏辰和菲姨缓过神来,扶桑已经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小扶桑!”夏辰赶忙过去把人抱起来,在走廊里奔跑着呼叫着医生。
而菲姨再回过头,却发现一直沉默的夏夕已经走进了抢救室。
“小少爷。”担心的菲姨跟着走到抢救室门口,夏夕站在夏母的病床旁边,已经伸手揭开了盖在夏母身上的白布。
“小少爷,别看。”菲姨一把拉开夏夕,然后重新把白布盖好。
夏夕被阻挡了动作也没有反抗的行为,只是默默的看着菲姨做的一系列动作。
没有了往日的调皮,一双眼睛深沉的让人看不清到底在想什么。
连整个人周身的气质都清冷了很多。
“唉”菲姨看着在心里着急,这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
本来虚掩着的门被大力推开,门打在一侧墙上发出剧烈的声响,连一直沉默的夏夕都被惊动了,抬起头看向门口。
夏父的领带凌乱的挂在胸前,内里褶皱不平的衬衣让人不难想象在来这里之前可能都在做什么。
尤其是紧跟在夏父身后的女子,周身的香水味也一起蔓延进了冰冷的手术室。
“出去。”夏夕忽然发声,却是对着站在门口的夏父说道。
“你妈真的……”
“滚!”一声暴喝连菲姨都吓到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夏夕发火。
“有你这么跟老子说话的吗?”夏父也是一脸火气,正在做重要的事就接到夏母跳楼的消息,本来心里想着死了也就一了百了,大不了自己以后对两个孩子好一点,但是被夏夕这么一吼,心中那一点点的愧疚就荡然无存了。
“你,不配。”夏夕锐利的目光盯着夏父,好像是在看他,又好像是在透过他看着背后的那个女人。
夏父有心动手,但又顾及到这里是医院,而且15岁的夏夕,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得已经快接近于一个大人了,要是真打起来,自己可能也讨不了好。
思及此,夏父恨恨地甩门而去。
“小少爷,”菲姨有心安慰,却又顿觉无力,夏夕和夫人的情感比夏辰要深厚得多。
“菲姨,我想和妈单独待一会。”发泄过后,夏夕倒是正常了一点。
“那我就在外面,”菲姨迈步走出去。
也许是终于接受了事实,夏夕没有再解开白布,看着前几个小时还在跟自己谈心的母亲躺在这里,她究竟是怀着一种怎么样的心情,在前一秒还能和儿子沟通谈心,下一秒转过身就能毫不犹豫的跳下楼。
“妈,我和哥在你心里,都没有那个人重要吗?”半饷之后,寂静的手术室里,只听得到夏夕说的这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