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席卷了这座城市,李言站在窗前,聆听着城市的哭泣声。
耳朵里的蓝牙耳机闪烁着荧光,传出另一个声音。
“李队,已经进港事局和三建局的系统看了,刘平凡调回港口宿舍没有经过任何人审批。”
“是他擅自回去的吗?”李言拧了拧耳机,雨的噪音有点大。
“不是,确实是走了流程的,但是没有人审批,换句话说,只要他上报,系统就给他通过。”
“任何事情?”
“是的,任何事情。我让IT的小张调用了系统源码,发现刘平凡有一把‘钥匙’,类似于后门那种东西,这把钥匙可以给他这两个部门网络系统的最高权限。但是这把钥匙是无ID的,也就是说有可能是别人转交给他的。”
李言端起一杯咖啡,抿了一口。
“继续说。”
“稍等,他好像下楼了,我把车靠近一点···”
“咔哒”一声,卧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刘波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
李言把手机挂断,慢慢转身,看了他一眼,身子靠在窗台上,漫不经心地说:“我说老刘,咱们可是有约在先,领证之前进我屋要敲门···”
“你调查平凡?”刘波的语气不怎么友善。
李言的眼神游移不定,她不怀疑刘波的刑侦能力,既然他问出来了,那么否认就是没有意义的,略一思忖,她点了点头。
“不是我想怀疑他,我这是为他好。以前我可以不在乎,但现在我也算他的···亲人,我得对他负责。”
“负什么责?”刘波粗声大气地问。
“对他的生活负责。平凡的过去,你我都知道,但你却不关心,”李言的语气变得严肃了,“他在高考前夕,几乎要放弃应考,接着突然就被国外大学招走,读了一年半回国,直接进入云海大学这样的重点学校,毕业就被红港公司招过去担任高级专员。”李言身体前倾,一字一顿地说:“你知不知道想进红港有多难,进云海大又有多难?那所国外大学给他发的可是全额奖学金,你觉得以平凡从小到大的履历,他有可能获得这种奖励吗?”
刘波闷不作声,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些事,但刘平凡上大学期间,两人就像断绝父子关系一样,刘波主动打过去的电话,刘平凡从来都不接。男人之间就是这样,如果对方不想沟通,他也就不好意思再去主动。所以基本上刘波对刘平凡是放养状态。刘平凡甚至大学期间都没管刘波要过钱,刘波只是每年给他的卡里打过去1万块,但后来刘波去查账,发现这笔钱还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他也就不管了。他过去对刘平凡的关心程度,由此可见一斑。当然,这和他的精神状态也有关系。
李言则不同,她的控制欲比刘波大多了,对女儿生活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眼看要成为刘平凡的继母,再加上她警察的天性,当然不会允许刘平凡的生活中有这么大的疑点存在。
“你调查出什么了?”刘波有种无力感,也有一种隐约的愧疚感,他这个做父亲的还没有后妈关心自己的儿子。
李言看着刘波一副犯了错的样子,叹了口气。坐到床边,说:“我派了小月去调查,到现在为止,我只能说,”李言严肃地盯着刘波,“平凡有一件很大的事情瞒着我们,而且这件事,关乎他的身份。”
刘波一愣,这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他怔怔地说:“什么意思?”
李言双手握住,沉吟片刻,说:“开始我只是奇怪,平凡好像在哪都通行无阻,似乎有各个部门的证件。所以我就让小月去调他的资料,然后无意中发现他的调动命令都不需要经过审批,所以我想到去查他在网路上的权限。到目前为止,平凡至少有红港和三建局两个部门的最高权限,表面上,他是一个普通职员,而实际上,他有权调动半个市的资源。或者,他的上线有这个权力,”李言的双眼仿佛深沉的夜色,“所以我推测,平凡的背后···有一股很大的势力。”
闪电划过,雷鸣声像夜空中的鹰啸。
刘波的身体晃了晃,他的脑海中产生了无数联想,但很快又被他一一否定。所有的猜测都对不上手里这些线头。他过去破案惯用七巧板法,通过手里掌握的板块,画出最后一块缺失部分的形状。但他现在有一种感觉,想拼出一个完整的刘平凡,他不是缺失一个板块,相反,是他手里只有一个板块,那就是刘平凡是他儿子,只有这一点能确定。
“昨天我和平凡说话的时候就感觉出来了,他像个棉花一样让人无处着力,这和他高中那会儿可完全不同。那时他说谎,色厉内荏,但昨天,我明知他有隐瞒,却看不出破绽,可见他底气十足。他给我们看的东西都浮在表面,水面以下,我什么都看不到。”李言的语气也不那么淡然了,她觉得自己现在思考刘平凡的方式像在观察一个棘手的罪犯,这种感觉让她很难受。她想要去信任刘平凡,却发现根本接近不了他的世界。而想要查明真相,就要先把自己未来的孩子,当成陌生的敌人。这对一向以冷血著称的李言来说也不容易。
“那···那也不应该私自调查他,还动用警力!他还只是个孩子,我们应该直接拿着这些东西去问他。”刘波含糊地说道,口气也不怎么有把握。
李言没有搭话,她正盯着手机看什么东西。几秒钟后,她站起身,把手机递给刘波,说:“你说得对,我们最好现在就去问他。”
刘波接过手机,手机上播放的是一个用夜视仪拍的视频,画面中,一个穿着雨衣的人艰难地拖行着一个奇怪的东西,从海里一直拖到楼上。虽然骨架有些不对,但还是能看出,那是个人形。而穿雨衣的人,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去开车。”刘波皱紧眉头,把手机揣进兜里,转身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