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猛的从噩梦中惊醒般,棠悦狠狠抓住旁边人的衣袖。
“小公爷?”
看清身边是盘着双髻的婢子,棠悦骤然放开攥紧的手,揉了揉前额,意识还停留在刚刚的场景里。
年幼的婢子哪里经历过这样的阵仗,哆哆嗦嗦的敛了裙子,“小公爷,我去喊族长来”。
“不用,”事态没明了之前,他不想惊动任何人,“我怎么在这里?”
“回小公爷的话,是森在为狱卒指引道路,这才发现您倒在水泊里,然后就…”。
咽下想问江九色的话,棠悦打断她的话,生硬转移的话题道,“嗯,知道了”。
“小陆还在山上吗?把他喊来”。
小姑娘应了声好,门还没跨出去一步,又被棠悦叫停。
一惊一乍惹得小丫头大气也不敢喘,低眉顺眼的乖乖待在原地,等着棠悦的下一个指示。
片刻,两根手指夹着一张泛黄的纸卷递到她眼前,声音是说不出来的沙哑和疲惫,“把这个给小陆,让他越快越好”。
“好”,生怕棠悦再反悔似的,小丫头脚底抹油溜的飞快。
棠悦跌坐在窗沿,刚从水牢里出来的阴冷,让他对外面的暖阳有些抵触。
低头发现手背有一滴不着痕迹的水渍,大概是在水牢里无意间沾染上的,又或者是…那一滴泪。
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念头,头疼的感觉又要席卷,这次被棠悦硬生生抑制住,
心里默默祈祷,“小陆,快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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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牢
最深处就是她被关押的地方,连一丝光都是奢侈的禁地,已经记不清是多少年月了。
“江九色?”明明是询问的话,但确是笃定的语气。
小陆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来。眼前的人是谁,九色甚至连他是怎么进来,并且站在自己身边都不知道。
那人身形修长提着一盏花灯,身着鸦青色长袍,怀里抱着一只异瞳猫。
含情的桃花眼笑起来温温柔柔,没有束起的头发随意的在背后绑了一根松松垮垮的黛色绸缎。
指尖轻点,隔空将束缚她数十年的锁链碾作齑粉,抬起手来给九色看指头沾染的细微粉末,“美人可不能被这东西给捆住”。
他说话格外有趣,九色不免得多看了他两眼,想一窥面容究竟。
“谢谢你”。
此话一出,倒是他有些惊讶了,被关在囚笼里这些年,依然还能笑着向人道谢,果真是骨子里的大家小姐气质。
“走吧”。
那男人打横将九色抱起,长发垂在身后,落入水中,脸上尽显苍白的颜色,也不挣扎哭闹,只是很安静的依偎在他怀中。
九色附在胸口处,听见上面传来闷闷地声音,“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不想”。
“哎哎,你不好奇吗?”
本不愿与他小孩子脾性一般闹腾,但见他不罢休的模样索性遂了他的愿,“好奇”。
“不告诉你”。说着飞身离开冰凉潮湿难耐的水牢。
…懒得管他,比起他是谁,九色对为何来劫狱更有兴趣,但她本身是没有什么价值的,也不在意带走自己是不是要行凶。
她的身子日益虚弱,被外界奉若神物的鹿角,在这里也不能如何体现,也可能是这些年水囚的功劳,一点点磨损着她的心智和身体。
外头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那男子将她放进不知从哪儿变出来木质的轮椅里,一边拍着把手,满意的笑道,“不愧是供奉的神木,确实不错啊”。
…
“供奉的神木,可以砍吗?”
“怎么可能?”
适应了些许光明,九色看见那男子望向她的眼神就像是看白痴一般,又听他解释道,“当然是我偷砍的”。
…
沉默良久,九色关心道,“真的没事吗?”
那男子忙着撑起一把画着仙鹤的油纸伞,没听清她的碎碎念,随口问了一句,“什么?”
“无事”。
旋即头顶上的日头被遮住了大半,眼前的现实和回忆重叠。
“喂,你什么名字?”
“棠悦”。
“唐突的唐,月亮的月”?
“海棠的棠,悦耳的悦”。
“阿悦”。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只有我可以叫你阿悦”。
往事迷迷糊糊的,仿佛来自遥远的不可触及的地方,又清晰如昨日。
不免抬头向上看,那男子为她遮阳的手,纤细修长又骨骼分明,如玉般冰冷精致,不像那日少年的掌心,温暖似骄阳。
抽空的思绪又被男子的星座拉回,手背轻贴在她的额心,一丝凉意蔓延开来,意外的很舒服,没有不适感。
“这是我一道神印的投影,等会儿小陆来了会告诉你接下来该怎么做”。
“好”。
说风就是雨,一只幼鹿气喘吁吁的从山林中狂奔而来,俯在她身旁慢慢隆起化作人形。
“临川小爷跑这么快做甚”。小陆几乎是从小公爷那里听完交代就来了,水也没上喝一口。
“少管闲事,剩下就交给你了”。名为临川的男子子将手中的伞递给他,潇洒转身离去,没留给他继续抱怨下去的机会。
小陆看见他拍拍屁股走人的背影,叹息自己的命运悲苦,什么不讨好的担子全落在自己肩头。
但他本性不坏,任劳任怨的接过九色的轮椅,慢吞吞的推到山下,生怕颠簸的她不舒服。
“我们去哪儿?”
“人间的尽头,那里有能了却夙愿的地方”。
别说九色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里,只是小公爷这么说他也就如实的复述。
他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日夜难寐的执念,不了解也是正常。
沉默良久,不知道在想什么,九色说,“好”。
不过那里很远,以他的能力,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到达,还是在小公爷分给了他修为的基础上。
有些可惜赶不上明日与孔雀族的联姻,不过小陆很快就释然了,他对这场大婚没什么期待的,从始至终也不喜欢那个所谓天生一对的孔雀族小女儿。
与其在那里听周围人场面话的道贺,不如借着送九色的由头远离那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