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之间,天地仿佛被斩成两半。
咔啦...
脆响过后,覆盖于整个百里玄域的限制禁制被劈成碎末。
“吧嗒。”
脸上残留不可思议神色的沈霖视线晃了晃,缓缓跌落在地,无神地望着天空。
在其胸腹位置有一条明显的斜线,把他的身躯彻底分为两半。
“呼...荷...”
江小七有些立足不稳,温热的汗水顺着鬓角滑落,与残存的血渍混合成淡淡的粉色。
真正要面临起来才会知晓压力有多大,境界压制究竟有多强。
若是普通的神临境法修,尚且不能短时间内将他击溃,不知沈霖是用了什么方法,强行拔高修为,那一手黑膜更是将体魄防御力腐蚀得丁点不剩。
还好他死了。
忽然,江小七猛的跳起来,急退几步后目露惊骇。
地上沈霖的尸体突然动了,切口处蔓延出道道若雾气般的黑色触手,开始连接身体的另外一部分。
“嘭嘭嘭...”
极为微弱的敲门声自虚空传来,伴随着沈霖的喃喃自语:
“我不能死...娘...娘...”
他踉跄地爬起,全身缓缓鼓胀起来,衣衫被撑裂,白净的皮肤干枯向肌肉缝隙中收缩,取而代之的是紫黑色的肌肉纹路,一条条大到恶心、尚在蠕动的血管显露出来。
死鱼眼般的双目被挤压得突出,一只朝上一只朝下,同时转动看向江小七,干枯的声音断断续续道:
“太初..仙录...你也要...死...”
小江一屁股坐到地上,面无人色惨叫道:
“徐徐徐...徐大人!”
他真是被吓得腿麻了。
本来已经收刀即将离去的薛兵顺势回望,眼眸中突然爆发出喜悦,带着狰狞的声音响彻开来:
“祸患天道者,杀!”
又一刀斩出。
动静太大,闻讯疯狂赶来,准备进行遭遇战的执法者被这一声吓得不轻,速度不由放缓。
沈霖虚握的手掌对准江小七,红线飞过,他再次断成两截,彻底失去了气息。
与此同时,江小七忽然感觉屁股一空,顺势下望,顶着发麻的头皮若坐过山车般沿着通道滑落陨神涯。
不能说他反应不快,可惜的是周围已经被临终前的沈霖化为沼泽,什么都抓不住,这里又禁止御空。
恰时,愈加强烈的撞门声抵达巅峰,轰响过后,虚空上出现一个中间碎裂的空间门。
尽管只有一息便被强制关闭,仍足以看清那个失去生机跌倒在地的身影,看清那柄断掉一半、一闪而逝的天兵残刃。
空间门关闭的刹那,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传来:
“徐红!!!”
......
炎峒山。
一只只体型硕大的灵兽炎鹤飞舞于上空,侍女坐于其上,皓腕轻抬间,朵朵花瓣随风飘落而下。
苍武的红玉龙柱大门挂满喜庆的红色挂饰,沿着山路而建的阶梯铺满红色的丝绸缎带,刻意移植而来的桃树栽满两旁。
迎着独有的芬芳,踩着满地飘落的桃花,颇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相较于山路的喧嚣,山顶这里颇有些冷场。
就在方才,落云宗宗主沈万山状若疯狂地飞走了,弟子本来想提醒一声,但看到他通红的眼眸时下意识停住,怕被一掌打死。
不过徐红这个名字倒是让不少人脊背发凉。
山崖宾客入口处,两道身影一站一坐,视线方向却截然不同。
“武前辈,小七不会有事吧?”
专注眺望下方的叶絮传音给武天。
“我让武磐盯着了,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知晓的。”
武大爷没形象地躺在大石头上,嘴里叼着不知名草根,眼神注视着在席位间游走自如、谈笑风生的眯眯眼。
忽感一阵灼热,不在意地取出通讯石注入灵力,下意识跳起来惊怒道:
“什么?!”
大吼声吸引了不少人目光,就连叶絮也望了过来,
“他又坠入陨神涯了。”武天深深吸了口气,脚掌不自觉动着,“你帮我盯着祁天道,我去看看。”
叶絮的脸色瞬间苍白。
武大爷刚想走,又一阵灼热传来,不耐烦地掏出来一看,又默默坐回大石头:
“他说他没事,在崖下边找到路了,准备回来。”
“真不让人省心。”
叶絮苦恼地揉揉眉心,神色却是好了许多。
两人都没有怀疑江小七的传信,毕竟有过前车之鉴,近千年来摔下去那么多人,也就他一个能活着回来,真要找着路了也不一定。
况且他们的心思也不在那边,知道安好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用一句话来形容。
塑料师徒情。
许久,山道上再无攀登的人,宾客如数落座。
武天也起身打算入座,只有叶絮不死心地扫视着下方。
炎峒山举办的婚礼可谓隆重,如同天路般的山道分为三个泾渭分明的层次。
离山脚不远,受邀的是凡俗间颇有势力的凡人,与炎峒山有长久的生意往来。山腰处则是用来招待外洲势力,以及个别慕名而来的实力强劲的散修。
而山巅则是真正的群雄汇聚,能坐在这里的人无一不是一方雄主,修为不足神临境的只配端茶倒水。
“你怎么还不来...”
叶絮喃喃着。
“诸位道友、来宾,鄙人漠山,有幸受杜山主邀请前来充当司仪。”
褪下尊贵的总管服,换上崭新黑中带红司仪服的漠山走上台前,脸庞上浮现着淡淡的笑容。
“今天这个黄道吉日,是杜山主嫁女之日,更是他的寿辰,漠某先在此恭贺山主一句,武运昌隆。”
“天作之合,双喜临门。”
“下面有请杜山主赠言。”
他伸手微引,拄着拐杖的杜丞缓缓上前。
一身黄中带红的服饰极其亮眼,一龙一凤纹绣其中,完美嵌合在一起,搭配上高大的身材,苍劲威武的气质压过场中。
“感谢诸位在百忙当中抽空赶来参加老头子的吉日。”
“炎峒山建立至今已有千年,能走到如今这般地步,仰仗于诸位的抬举,杜某希望日后能与诸位进行更深层次的合作。”
“今日是杜某寿辰,也是小女杜雪荷下嫁之时,还望诸位能一同见证。”
此言一出,众人皆大欢喜,但有不少心思敏锐之辈暗自皱眉。
重点在于下嫁,也没介绍新郎的具体身份与名字,按理说身为一宗之主的杜丞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漠山的神色没有变化,仿佛没听懂般再次把手一引:
“请两位新人上前。”
仙乐奏响,花瓣漫天。
在红衣衬托下面容愈发俊朗的杜斌右手虚空一引,笑意越发灿烂。
白皙的柔夷叠放于腹前,以赤金蚕线钩织的几朵精致莲花均匀点缀在礼服上,凤冠垂下道道由极品灵石雕琢而成的流苏,末端坠着万金难求的精致南泽寒玉。
头顶的挂饰造型颇为惊艳,呈现展翅的雏凤状,更是隐隐弥漫着灵力波动。
天阶宝器:凤血冠。
嫁衣更是夸张,自上空俯瞰刚好能看到一头振翅高飞的鸾凤形象,足有十二名侍女捧着大红长拖,使得翎尾能完全展现。
两人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上前,相敬如宾。
“典礼第一项,拜天地。”
“礼阔天之降生,拜厚土之孕育。”
“一拜天地灵气,二拜日月精华,三拜姻缘媒妁。”
两位新人姿态端正,对着天地三鞠躬。
叶絮怔怔看着这一幕,手心不自觉握紧。
“典礼第二项,拜父母,请杜山主上座。”
“水有源,树有根,不忘父母养育恩。”
“一拜养育恩情,二拜礼德塑心,三拜福寿如疆。”
新人回身,杜斌接过侍女端着的茶水,上前两步朗声道:
“梁斌入山已有三十余年,父母已故,幸得山主赐姓,更不敢妄想今日能迎娶小姐,岳父在上,受小婿三拜。”
与杜雪荷一同敬茶,三鞠躬。
隐约带着笑意的杜丞仅仅是抿了一口,随手放于一旁,静静看着幼女盛装的模样,一时间仿佛陷入追忆。
桌子上一杯茶盖着,另一杯则无盖。
这...
距离较近的宾客面面相觑,也不好揣测堂堂杜山主的心思,端茶掩饰着各自的失态。
措辞不当也就罢了,确实是这个叫杜斌的青年高攀,但喝茶不封盖算是怎么回事,这是没打算盼着他们好呀。
忧心忡忡的叶絮没注意到这个细节,紧紧盯着杜雪荷被遮挡的脸庞,手掌紧了又松。
“典礼第三项,夫妻对拜。”
“遇相敬如宾,谢志同道合。”
“一拜相濡以沫,二拜早生贵子,三拜白头偕老。”
漠山说着,视线不由偏向远方。
两位新人对视一眼,杜斌鞠躬的同时,杜雪荷纹丝不动。
全场哗然!
越来越多人想起杜丞的那番话,越来越多人看到桌子上那两杯意味深刻的茶杯。
气氛逐渐凝固。
“你不想一切安好吗?”
鞠躬过半的杜斌脸色阴沉,低微的声音传至她耳边。
杜雪荷置若罔闻,转过身来,静静看着山路。
诧异的宾客不由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她不愿。”
山腰位置,一道身影摘下覆脸的黑袍,拿起倚靠桌边那张大到离谱的弓缓缓站起。
“你说什么?”
对座那人下意识惊愕道。
林庆华取下紧紧裹缠弓身的白布,于万众瞩目下登梯。
与此同时,山脉上碎石皆动,落花狂舞,令人心生惧意的锐利缓缓勃发,声音仿若滚滚雷霆,瞬间扩散整座山脉:
“我说她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