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特殊时期。”梁怡上来和稀泥。
“对对对,下次一定。”小江连连点头附和,最后还颇为遗憾地叹口气。
眼见架打不成了,武磐沉重叹口气,步履缓慢地坐回椅子,似乎对平日里最爱喝的红鲨酿都没了兴趣。
我真是脑子病了才会跟骨炼门的人说出这句话......江小七暗自懊恼,继而朝梁怡挤眉弄眼着。
梁怡会意地上前,摸出两瓶翡翠瓶子摆到桌上,“知道你辛苦,江小友特地让我从商行带了两瓶虎鲨酿过来给你提提神。”
武磐的眼神瞬间焕发了光,不受控制的手掌将把手拧成麻花,狂咽口水道:
“真是虎鲨酿?”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五星妖兽虎斓鲨精血酿造而成的酒,何止比三星妖兽红鳍鲨好上一筹?
“前辈好酒,一闻便知。”梁怡顺手打开瓶塞,嘴唇微动了几下再次传音,“这两瓶酒我揽不下,得记商行账上。”
听闻此言,江某人笑容消失,把已经伸出去的大拇指收了回来。
“咱们平辈论交就好。”武磐再次笑容满面,小口汲着壶嘴,微黄的方脸被熏得发红,“你们来有什么事吗?”
梁怡侧开半个身位,江小七探着脑袋小心翼翼道:
“武大爷...有没有让你带什么话给我?”
武磐动作一停,陡然坐直身体,“他让你死在外面。”
“......”
“哈哈,开玩笑的。”看到小江脸上的难色,他乐出了声,神色转严道:
“师兄的原话是:别让我看到那条狗,不然我把它皮扒了炖汤喝,还有你最好给我死在外面,省得我成天闹心。”
你他娘的,会说话不会,不会就BZBS......江小七极速眨了几次眼,指关节抽搐了几下,还是没有握紧拳头。
还好,是这个语气就说明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
稍微顿了顿,他的脸色转为柔和,轻声问道:
“您不生气吗?”
“生气...”武磐自语两声,摸着寸草不生的下巴,恍然道:“噢,你是说师父那件事啊。”
他扭头看向北方,很久没有出声。
余音落尽。
武磐十分轻微叹了口气,看向梁怡,后者识相的找了个借口推门而出。
这位方脸壮汉的神情骤改,平静无比,眼眸里闪烁的竟是睿智的光芒,“本来不应该跟你说的,现在看来或许能帮到大师兄。”
“这件事除了大师兄,其余师兄弟全知道。”
“我若说,师父在用自己的命替大师兄铺路,你信不信?”
江小七略带不可思议地低下头。
尽管不止一次听闻过老门主的手笔,仍是觉得满心的震撼。
“师父早已看到了一切,你知道那位去招惹第九兽琥的修道者是谁吗?”武磐平淡一笑,伸手解开了衣衫。
仅仅看到的瞬间,瞳孔刹那间收缩。
壮硕的身体上伤痕累累,一道五爪疤痕从胸前贯到胸后,腹部还有一道碗口粗的贯通剑伤,伤口附着淡淡的冰蓝色。
根源竟在这里,心湖仿若怒雷炸响!
那岂不是意味着......江小七不受控制地站起来,喉咙不自觉滚动着,拳头攥得死死的就想往他脸上砸去。
那可是上万条人命!
“你要搞清楚,杀人凶手是琥,而不是骨炼门门主武缺。”武磐丝毫不为所动,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怒发冲冠的少年,“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江小七痛苦地闭起双眼,半晌过后,颓然地慢慢低下头。
“正确的背后往往隐藏着残酷,我不认为师父的做法是仁慈的,但我尊重他的选择,更愿意根据指示行动,事实也证明了这种做法的正确性。
“哪里正确?多了上万座枯骨荒坟吗?”江小七冷声反问。
“呵呵。”武磐露出了笑容,缓缓摇摇头,“你只看到了这点,没看到这些人背后的,漠北的无数百姓。”
“若这件事没有发生,你觉得一个总是爱哭的放牛娃能成长到如今漠北第一的地步吗?”
“漠北第一又如何?面对祁天道还不是半点抵抗能力都没有?”江小七仍是无法接受,话语间都带上了偏激。
“除去参与喜宴的凡人,偌大的漠北有哪位寻常百姓无辜惨死了吗?”
一句反问直接让江小七丧失组织语言的能力。
“你有没有想过,若师父不死,那场天灾也无人死去,漠北失去了一位能力与责任并担的武天,在如今这种诡谲的大势面前将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届时无论是来自中洲或是南泽,所过之处必将尸横遍野,谁能抵挡,靠尚未成长起来的你吗?”
江小七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一个人的强大不止是肉体上的,历经磨难,趟过痛苦与绝望之后才会焕发新生,心智与实力并存才配称之为第一。
江北教导的是拳头,老门主引导的是瞬息万变的心灵,更是不惜布此大局,以己身之死换取弟子武天真正意义上的成长,为无数漠北百姓撑起平安的保护伞。
“师父赐我字为磐,寓意基石,在收我入山门时便摆明了跟我说过。”
“掌门师弟的字为绪,通序,自小与大师兄一同生活,既负责观测与潜移默化地影响他的思绪,也在赐字的那一刻定下下一任掌门人的身份。”
“师父在临终前数月突然召集我们,把关于未来形势的发展可能性与应对方法一一向我们阐述,也将各自名字的寓意与目的说清楚了。”
“他甚至着重点明了我们之中可能有人会死,但师兄弟里无人后悔,无人后退。”
“大师兄的字为天,更有战天的美誉,缘由不止是因为祁天道,他认为天华界乃是一方囚笼,大师兄是千年来唯一具备可能性的人,能够亲手打碎这方囚笼,替百姓带来真正的曙光。”
“到这里,你还会认为他残忍吗?”
江小七埋着头,忽然问了一句:“大比期间武掌门宣称身体不适,是去......”
“嗯,大概率是去激活师父留下的后手。”
至此,他心中的阴霾散去大半,八个字留存心中。
心怀天下,智谋无双。
忽然的,武磐一掌拍碎桌子,蹭地一下站起身来回踱步,看上去烦躁异常。
咋了......江小七满头问号,凑头刚想探询,不料一只巴掌带着劲风突兀扇了过来,猝不及防之下撞碎木墙,被打飞到隔间。
“你别动!不想挨揍的话!”武磐的颈脖出慢慢攀爬上一丝丝殷红,眼眸有翻白的趋势。
索性抱住头蹲在原地,咬牙的咯咯声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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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玩意,打了我还让我不要动......艰难起身的江小七到现在都是懵的,倒是乖乖依言当起木头人。
“怎么回事......”听到动静的梁怡刚推门而入,黑影瞬间闪过,沙包大的拳头一击不知将他抽飞到哪里去了。
武磐怔怔看了一眼自己的拳头,冲到墙角闭起眼睛,再次抱住头蹲下。
良久不见楼下有动静,像是都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一刻钟后。
武磐缓缓起身,满头的大汗,眼神倒是恢复了清明。
刚一抬腿,江小七条件反射般撑着手急急后退,“你不要过来啊!”
“对不住对不住。”他赔笑着挺直身体,穿好衣服四下活动一会表示无异常状况了,这才走到江小七身前,“老毛病了。”
仔细确认再三,才畏畏缩缩地接过伸来的手掌起身。
土属性的巴掌就是疼......江小七擦拭着嘴角的鲜血,脸颊肿了好大一块包,“宁这是身体的毛病还是脑子的毛病?”
武磐脸上的尴尬更甚,无奈道:
“还不是因为师父,本来我脑子就不好使,一旦进入那种思考的状态就会出现刚才的后遗症。”
“也不知道梁大执事还好吗,刚才我起码收了大半的力道。”
放你娘的屁,我现在严重怀疑你只是想找借口跟我打架而已......小江梗着脖子,脑海里极速过滤着合适的狠话。
这时梁怡再次推门而入,神色略有苍白,袍子上的血迹与眼神中的疑惑清晰可见。
“对不起了梁兄弟,我这个是老毛病了,等这个月发俸禄了我给你带点疗伤丹药。”武磐单手抵住他后背,运转灵力替他梳理着身体。
一大口鲜血喷出,梁怡的脸色好看了许多,艰难地摆摆手道:
“无事,我了解前辈的为人,嗜武如命哪有多余的钱财购置其它物件,报工伤算了。”
武磐闻言顿时如同亢奋的公牛,使劲拍着后者的肩膀,“好兄弟!”
阿这,不愧是临漠商行出身,不知此事若被大总管知晓,会不会产生掀开他天灵盖的想法。
再次寒暄片刻,时间也来到了亥时,江小七搀扶着路都走不稳的梁怡准备告辞。
陡然间,不远处的房间爆发出数道强烈的响声。
武磐神色一变,满眼难掩的兴奋,激荡的气息升腾间同样撞碎天花板飞到外界。
两人对视一眼,顾不得伤痛,同样顺着洞口飞出。
一来到外界,便是急湍奔流的激烈水声,猛烈的风伴随雨滴,带着海水的咸腥味冲击而来。
头顶的天空上立着三人。
身形硕大的武磐,身披金色僧袍、眉心有一抹朱砂的中年僧侣,以及持葫而立、容貌秀丽的年轻女子。
三人神色姿态各异,身躯中勃发而出的气息与战意如出一辙。
看着有些眼熟的女子,江小七想起来,是之前六号贵宾间内的幻雨园大弟子。
顺着他们的视线前望,却是震撼人心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