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百余里外。
原本安静的海面缓缓抬高,无数海水随之披散而下。
天通穴下方仿若有巨龙拱背,连带着巨型旋涡一同抬升,很快便升至半空。
穹顶上的幽邃通道风起云涌,翻涌的速度骤然加快,其内有紫色闪电频频划过,击打在水面炸起一连串高逾数十米的水柱。
由之掀起的海啸遮蔽视线,迅猛地朝渊居谷涌来。
轰隆!
惊人的雷声不断,雨水被抽吸聚拢,那股令人难受的压抑感愈发浓烈。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金袍僧侣单掌立于胸前,另一掌中、环指曲起,其余三指伸直,径直往前一送。
巨大的金色法身盘踞于天地间,梵音不断、安宁祥和。
同样庞大的手势缓慢递出,竟仿似一面坚固的盾牌,将裹挟天威、震慑心灵的高楼海啸牢牢挡在谷外。
顶着嘈杂的水声,江小七凑近梁怡耳朵大声道:
“怎么回事?”
梁怡颇为奇怪地看着他,嘴唇微动几下,嗓音极为清晰,“应该是天通**即将游出的怪物吧,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通向哪里。”
你怎么回事,不知道我不会化音成线吗......面对他略带鄙夷的视线侵略,小江撇了撇嘴角,低下高傲的头颅耐心请教。
过了一会终于能正常交流了。
梁怡扬扬头,“那位女子你也认识了,徐雨忻,烟雨园园主大弟子,而那位和尚就是我和你说过的西域强者,他们就是驻守在楼内的预防这种情况发生的。”
“不是应该四个人吗,怎么才三个?”江小七仔细看了几眼,独独少了来自东临的强者。
“东临的强者不是每次都请得动的,况且别人还不一定领情。”梁怡解释着,指向前方,“你也是运气好,看。”
目光汇聚当中,漫天乌云下压,海水抬升,似要接驳于一起。
这时,幽洞中骤然划下一道粗若楼房的紫金色光柱,二道、三道、四道.....足有九道通天光柱似雷矛般笔直刺入天通穴周边。
数道似雾气似纱的炫光自光柱底部斜行旋转飘荡而上,伴着月色独有的幽冷。
愈加泛白,笔直,强烈。
仿佛有某种存在即将出现!
“要遭,咱离远点吧,这次动静大得离谱。”声音扯回伸长脖子张望的江小七。
在后者的眼神直视下,梁先生摸了摸鼻子,“主要是我有伤,待会出事没法保护你。”
宁喝多了还是咋的,但凡有两粒花生米都不至于说这话......江某人本着不与伤残人士计较的想法,一把背起他纵身一跃。
触地的反震力让梁先生脸色一白,苦笑着不敢再多言。
来到另一处楼顶,天空上的情势已然发生变化。
幽洞与旋涡已然接连于一起,冰冷的海水中包裹着浓云以及闪烁不断的雷光,九道光柱将中央整片海面渲染成瑰丽的紫金色。
渐渐的,一颗相较于幽洞极为渺小的光球缓缓飘落而下,纵若有海水与密云遮挡,那抹尊贵至极的紫金色依旧清晰入目。
武磐兴奋地咧开嘴角,双臂用力一震,化为一个浑身包裹厚土铠甲的巨人。
右足虚空一踏,身形骤然前冲。
不同于武天雷铠巨人的敏捷,武磐尽管此时看上去略为笨拙,速度却是在一路激增,空气被撞碎的涟音不绝于耳。
能生生以身躯压碎阻力,恐怕对于躯体的熬炼已至臻境。
也难怪他能在与小琥的照面中存活下来。
百余里的路途数息将至。
一头尖细若长矛般的巨大梭鱼冲出水面,缠绕雷光的身躯有一个明显的弯曲动作,瞬息出现在武磐身前。
似针的头吻雷芒汇聚,距离心脏部位不到一丈!
叮!!!
金戈交错声震击鼓膜。
巨人高挺而起的坚实胸肌前,是一节节断裂摔落的吻部。
他双手猛的合抱,横扫而过的手掌甚至短暂划开了海水,将梭鱼囚于胸中,双拳一握。
咔啦..咔啦咔啦...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从逐渐变为麻花的身躯上响起。
一滩滩滑腻似黏土的液体自鱼体表面滑落,三息时间,巨型梭鱼停止了抽搐。
“五星妖兽雷梭都伤不了他,真的厉害。”梁怡眼眸中有着难掩的羡慕。
震撼的战斗场面没有引起江小七的注意力,他的视线紧紧盯着海天之间的那抹紫金色光团。
愈是注目,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愈重。
有些讨厌,有些熟悉,厌恶中隐隐透着亲和,矛盾的感觉让他不禁挠了挠头。
光团持续降落,武磐把“麻花”收入储物戒,顶着滚滚巨浪再次大步向前。
骤然间,海面再次破开。
足有六头浑身流溢各色光泽的深海妖兽冲出,汹涌的气息于身下震荡开来,掀起的层层涟漪与海浪撞击,碎成漫天水花。
竟是清一色的六星妖兽!
还不待武磐兴奋,静默观察的金袍僧侣右手不变,左手握圆置于唇边,微微做了一个口型。
咚!
可以看到握圆的左手明显颤抖了一下。
指圆之外,是扇形扩散的金色汪洋,瞬息便将包括武磐在内的所有妖兽淹没。
与此同时,神色平淡的徐雨忻抵住葫芦的掌根稍加用力,食指于葫表轻磕三下。
葫芦嘴自动打开,从中爬出一只绿豆大小的七彩瓢虫。
它立于女子玉指之上,仰起上身触角连连摆动,迅速锁定为那只位于正中央的腹血鳗。
几乎是迎风见长,仅仅两次呼吸的时间,它竟幻化为腹血鳗,无论气息、眼神全都一模一样,尾部一震向前冲刺。
武磐沉肩一靠,几乎与瓢虫化为的腹血鳗同时抵达。
围山般的臂膀,腹部血光涌动的腹血鳗双鄂张开匪夷所思的弧度,各自袭向被金色汪洋淹没、似神志不清的妖兽。
本以为大战一触即发,下一幕令所有人心生愕然。
遭受攻击的妖兽身躯集体恍惚了一下,若蒸发般慢慢变淡、透明直至消失。
天空回缩,海水下落。
紫雷消匿退散,光柱雾释冰融。
最为耀目的光团不见踪迹,一切仿佛昙花一现。
武磐有些难以相信地挠挠头,以巨人之身做这个动作无疑尤为滑稽。
幻禁?与空气斗智斗勇?
忽然间,他面色一整,回身,神色不善大喝道:“秃驴休走!”
西域功法神秘,肯定是这贼秃搞的鬼!
嗡嗡的声音震得耳朵生疼,人们眼见没戏看,也没胆子围观神仙打架,短短时间内散得无影无踪。
即将远去的金袍僧侣转身温和道:“施主何事?”
“你!刚才打我了!”来到身旁的武大汉踮起脚,食指拼了命戳着自己的胸口,粗短的眉毛高高挑起,眼睛瞪得跟玻璃珠似的。
“没有的事,小僧从不波及旁人。”
“老子头发都焦了还说不是你干的?”
“小僧修为不足,尚未达到无发自燃的地步。”
“我不管!”
“阿弥陀佛,小僧身无长物,施主这又是何苦?”
“你跟我打一架,这事就算了了。”
“小僧从不杀生。”
“看不起老子?行,那请大师渡我一渡。”
“佛门讲究四大皆空,施主均不沾染,仅是财空,怕是渡不成。”
“......”
两人似是相熟,一路小声拌嘴往高楼走去。
原地只余留徐雨忻一人在原地。
她远远眺望着平静的天通穴,娇俏的秀眉微微蹙起。
良久。
徐雨忻收回重化原形的七彩瓢虫,摸出一枚绿宝石般的通讯石刚欲传信。
一抹异样的悸动突兀于心底响彻。
她缓缓睁大美眸,猛的回过身,一寸又一寸扫视着整座渊居谷。
最终,她来到江小七最后停留的地方,脚步尤为急促。
轻轻嗅了一口空气,残存的气息充斥于鼻腔,那丝熟悉的味道彻底消散。
她脸上带着惶急且惊异的神色,握着葫芦的玉手紧了又松,最后似不甘心地跺跺脚,一步三回头,这才离开这座平平无奇的小楼。
......
灯火依旧的大厅。
“大哥回来啦?”
江小七刚刚推门,耳边便传来苏窃风的声音。
“你不是潇洒去了吗?”江某人随口回着,脱下浸湿的外套,走向小鸡啄米似的芊芊。
墩在桌子上吃小鸡腿的小琥回头瞥了一眼,嚼到一半的鸡腿骨从定住的嘴中滑落。
“汪!”
狗子突然跳下桌子,前爪匍匐在地,屁股高高撅起,不断对江小七龇着牙。
“你是不是屁股又痒了?”江某人斜眼瞥了它一眼,视线回收时注意到苏某人的神色。
后者紧紧捂着嘴,喉咙滚动,颤抖的食指指了指天花板,一旁的黑奴则是暗暗压低重心,神色凝重。
“有什么东西吗?”江小七不明所以地顺势上摸。
湿润中带着滑腻,柔软中透着冰冷、粘稠,直至触摸到坚硬的骨质。
两排对称的牙齿正对脑门,犬牙尤为尖锐。
咔!
江某人疼得一甩手,将咬住手掌的某只生物甩飞,低头看向手腕上滴落血液的小洞。
“大哥!它刚才想吃了你!”直至生物离手,苏窃风的尖叫声才姗姗来迟,“刚才它那张嘴有这么大!我屮!”
苏某人试图描绘形状,江小七看都没看,惊疑的目光投向墙角。
角落处蜷缩着一只浑身浴血的狐狸,从四肢的毛色来看应当是白狐,狭长的眼眸只余一丝缝隙,似已昏迷过去。
“紧张什么,就凭它这头不够三两肉的畜生?”江某人骂了一句,捏紧拳头走向那里。
没想着走到一半,被张开双手的芊芊拦住。
在前者惊讶的目光中,少女蹲下身子抱起重伤的白狐,仰起脸甜甜一笑:
“七!”
“啊?”江小七与苏窃风对视一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眼见着少女要咬破食指,狗子不情不愿地起身,兽掌轻轻一拍。
紫光瞬间将少女与白狐的身影遮蔽。
一刻钟后,少女站起身,怀中躺着毛发洁白如雪的白狐,伤势全无。
两人好奇心一下子就涌上来了,纷纷凑近脑袋去打量。
没曾想看似昏睡的白狐一下子睁开了双目,狭长的眼眸中带着清晰可见的不屑:
“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