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呆若木鸡。
“大哥，它说话了...”苏某人喃喃道。
“是啊，它还骂了你。”江某人同样呢喃道。
“明明是骂你。”苏窃风争辩着，一点点离开白狐的视线，退至范围以外才摊开了手，“你看。”
白狐的目光盯住了江小七，兽眸深处似有恶意与渴望浮动。
白皙的玉手顺着它的毛发抚摸着，莫名其妙的舒适感使得这股冲动慢慢消失。
它挑衅地看了他一眼，猛的侧过头，颇为用力地往怀**了拱。
这一举动看得江某人青筋直跳。
今天不把你皮扒了老子就不姓江！
“大哥，消消气消消气。”苏窃风拉住即将暴走的江小七，“跟一头畜生计较什么呢，咱不妨听它怎么说，既然它骂你是傻逼，那肯定有它的道理......”
他碎碎念着，全然没注意到一人一兽的眼神变了。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幽默.......一脚把苏某人踹飞老远，江小七勉强撑起笑容来到前面，“听话昂，这头狐狸坏得很，还会偷吃糖葫芦，待会扒了皮让黑哥给你露一手。”
老黑懵了一会，连连附和，“对对！”
“给它吃好啦。”少女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抚摸着白狐的脑袋，“乖...乖...不要怕。”
（＃￣～￣＃）
这可不行，再这样下去都快变动物园了。
成何体统！
尤不甘心的江某人把小琥拎到角落，悄咪咪道：
“地位不保啊狗砸。”
“呜呜。”狗子表示不受挑衅，圆滚滚的小眼睛偷摸打量那边，脚一抬刚想探探虚实。
“傻狗！”
清脆的声音从白狐嘴里传出，吐字极为清晰。
狗子气得尾巴都直了，站起来对着空气一顿拳打脚踢，要不是有人拦着，小拳拳估计连脑浆子都要打出来。
一阵折腾过后发现实在拿它没办法，跑回狗窝自己生闷气去了。
“不许骂人哦。”芊芊的食指划过白狐平坦的眉心，眼睛眯成月牙，“你叫九九！”
“嗯...”轻微的哼声响起，后者慵懒地俯下脑袋，狭长的眸子合上。
罢了，忍它一忍......江小七揉揉眉心，招呼众人回房休息。
回到房内，替少女整理好被角，顺道走到狗窝查看小琥的状态，最后来到书桌前的蒲团上。
他不由自主地抚上心脏，那股隐约的撕裂疼痛随之放大。
距离与祁天道的遭遇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即便有吴大哥的金色露珠在生效，似乎修复的速度还是很慢。
看来以后不能这么冲动了，为了一件不确定的事情赌上自己的命，虽然结局差强人意，意外因素实在太多，应当还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才对......
屈指弹灭灯火，漆黑与静谧当中，思绪逐渐明晰。
直到现在，他才能静下来好好复盘。
仔细思考再三，自身最大的问题只有一个。
定位。
自始而终，他都是将自己摆在凡人少年的位置上，这一点直接导致了遭遇危机的思考方式、心理承受能力、警惕心与事态不对等。
肆性而为、凭直觉行事、卖弄小聪明，得知自身会死几乎道心崩塌，面对大比的奖励选择盲目相信武天的判断等种种。
尽管听起来极为苛刻，然而却是有办法避免的。
当时碍于祁天道与沈万山的压力、自身处境艰难所迫，没有留心到胡琛身上那种如出一辙的违和感，直至事后回想方才恍然大悟。
根据最后一战祁天道的表现来看，无论自己的身体强度加强与否，都避免不了被手刀贯腹的命运。
可以说转折点就在于炼化入体的凝髓晶与龙凤焕血丹。
若是及早发觉，未必没有挽救的余地。
江北早就着重提点过，炅族之人生而不同，况且自己身兼应劫之人的身份，这种危机可能仅仅是开始而已。
所幸现在意识到这点还不算晚。
万事沉着冷静、观察细致入微、主动藏身黑暗、出手一击必杀，这四点是他现阶段对自身的要求。
“沈万山还是跑了，当日除了武磐，四大执法者皆尽身死，真相可能就如同他所看到的那般，徐红杀了沈霖。”
“不过不能排除当时有其余弟子在附近，以他神临境的修为抓起来一问便知，最后总会通过蛛丝马迹查到我身上。”
“惹不得徐红，杀我一个御境体修还是挺简单的，南泽还是他的主场，终归来说留给我准备的时间还算充足，就看他有没有那个胆子了。”
江小七呼出一口气，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左手一拧，熟悉的黑炎缭绕一圈，随着心神进入自己的那副手镯中。
看清的那一刻，他不禁挑了挑眉。
里面居然藏着一页金纸！
不知出于何故，这次的金纸没有躲闪，静静悬浮其内任由查看。
万古空哉。
上面的内容只有四个字。
“万古空哉...”江小七摩挲下巴喃喃着，眼神微微一亮，“万古空哉，守得三尺离人发。”
好忧愁的诗词......他砸吧了一会，左右翻看着，似乎想找到它与众不同的地方，可惜一无所获，干脆将其拿出，最后化为一道流光融入丹田。
抱着想看它们阖家团圆的想法，顺道內视起来。
两页金纸相互旋转，似乎感应到了第三页的到来，其中一页飞离轨道，与第三页相互贴合于一起，厚度似乎增加了一些，再无其余变化。
与想象中的差不多，应当是依据顺序排列的。
江小七稍微看了一会便退出內视，刚想坐下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忽而一拍脑门，火急火燎地重新进入內视状态。
第一眼就看到了那颗散发毫光若月亮般的球体。
什么情况？
下意识的，他探出意识手掌触摸。
这次倒没有任何阻碍，触摸到的那一刻，一股怪异的感觉萦绕心头，感觉像是在触摸自己，又仿佛在触碰别人。
没来得及过多体会，身体上传来的剧痛让他不由睁眼。
一时间，四目相对。
白狐的眼眸中涌动恶意，獠牙微张，细长尖锐的指甲刺入江小七的腹部，殷红的血液正缓缓渗出。
江小七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而是伸出手试图抚摸它。
它侧头一躲，双爪交错，在前者胸膛上增添两道深深的爪痕，后翻落地压低身躯，满是凶光的竖瞳直勾勾盯住江小七，“哈～！”
弥漫开的血腥味与哈气声让小琥苏醒，震耳的吠声惊醒了大部分人。
“大哥...”率先推门而入的苏窃风挥手点亮烛火，看清情势后愣了好一会。
身后神色阴沉的老黑挤开他，握紧拳头就要上前，芊芊抢先一步抱起它往回一撤，与黑奴对视着。
直至后者神色放松，她才转过头看向白狐，流着眼泪道：“不要这样。”
泪珠滴落眉心，白狐的身躯明显可见的僵了僵，烦躁地挣脱怀抱，冲向窗外不知去向。
“对不起。”少女前走两步抱住江小七，哭声微颤，“它还小，你不要生气，不要打它好不好...”
“我没想过要打它，去洗洗睡觉吧。”江小七露出安心的笑容，推着她往外走，顺势侧头，“皮外伤，都散了吧。”
黑奴点头，招呼起闻讯赶来的侍从。
小半时辰后。
江小七哄睡少女，熄灭灯火，再次往窗外看了一眼，最后盘膝坐下，逐渐进入修炼状态。
......
主峰，金碧辉煌的大殿外，高逾云端的山梯上行走着一位月袍老人。
森冷的月色倾泻而下，照亮了他的面容。
满头银发如雪，脸部皮肤松弛，无多余斑点皱纹，历经时间洗礼的前庭略有凹陷，下方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白眉，以及幽邃如同深渊的眼眸。
山根有横纹，左侧眼角有一颗泪痣，嘴角略深。
他负着手，拖拽于山梯的影子颜色稍深，随着动作平缓移动。
登临殿门，脚步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走入。
整齐伫立两旁的真龙白玉柱随着来人逐渐苏醒，咔啦咔啦的声音不绝于耳，压迫感渐浓，仿佛空气都带上了重量。
然而，它们始终未能睁开双目。
随着老人的错身而过，均化为真正的石柱碎裂坍塌。
他在直通天穹的漆黑龙柱前停下脚步，看着空空如也的祭坛，轻轻合上了眼睛。
“家主。”
悠长的声音回荡于大殿，源于上空的存在感愈发浓郁，通体赤红、全身氤氲着火光的璃龙徐徐下落，对老者低下头颅。
“为何？”声音平淡不惊，老人的下唇稍有上覆，这个动作使得嘴角的浅窝更深。
出人意料，璃龙选择了沉默。
老人点了点头，良久又点了一下，嘴唇不住颤抖，一颗略带浑浊的眼泪顺着泪痣滑下。
刹时间，宽广无边的大殿内飘满了风雪。
一双冰晶似的巨大眼瞳于老人身后的阴暗处显现，同样有泪光浮动，单单是注视，璃龙体内突兀刺出无数冰花。
滚烫若熔浆的鲜血溅射四起，融化着堆砌如小山般的积雪，继而被再度冰封。
嗤啦...嗤啦...
精致美丽的巨大血色冰花几乎将璃龙断成四截。
“求...家主...留老龙一命...”璃龙极为吃力地低下头，“老龙断不会...将小主人的性命...当成儿戏。”
随着动作，伤口再度撕裂，猩红弥漫之下，颈脖与头颅仅有一丈相连。
“老龙...老龙还要迎接小主人平安归来...侍奉左右...”
“主人没死...小主人...也不会死...”
它反复呢喃这句话，眸光逐渐暗淡，却有泪珠不住滚落。
“没死？”老人怔怔笑了两声。
真的没死的话，那该多好。
“阿震，够了吧，看在它忠心耿耿的份上。”寒冷的声音响彻大殿，来源于老人身后那只看不清模样的巨兽。
老人擦拭眼角，转身凝望这个从出生便陪伴左右的老伙计。
面对他的目光，巨兽没有避让，对视良久后，方才温和道：
“万一，是真的呢？”
老人缓缓点头，佝着腰转身朝外，音量很轻：
“放出消息，凡有目击、遭遇提供有效线索者，赐灵石千万；凡施以援手、经得查证者，赐名誉长老身份；有幸寻回、亲身护佑者，我给他一方天下。”
巨兽点头，静待下文。
接下来他沉默了许久，抬步向外走去，苍老的嗓音随之传遍大殿：
“凡意图不轨者，经得真实查证，诛全族，八族之人同样适用。”
“若证实为乾坤殿，或是意图阻挠，那便开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