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梦吗?”
破旧的小板车上,小凡黯然神伤。他眨巴眨巴干瘪瘪的眼睛,皲裂的嘴唇微微嗫嚅着,犹似心如刀绞。说完,他便准备伸手擦拭额颊上的汗珠。可当其侧面咋一看,才知道自己的手臂已经断了。伤口处缠裹着层层绷带,隐隐约约的还可以看到斑斑血迹。一缕缕伤痛透过蚕丝间的罅隙渗出来,在阳光的照射下一览无余。
一切都来得如此梦幻,却又如此真实。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这仅仅是一个梦,可痛苦还是将他的幻想撕得稀巴烂,寸草不生。
“也许,这就是一个梦,一个被现实诅咒的噩梦。梦醒时分,痛不欲生!”
“可为什么不让痛苦粉碎我?为什么......还要我活着?”
“只想一死百了,了无牵挂。”
望着手臂间凝固的血斑,小凡抑郁寡欢的仰天长叹,其目光惆怅,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然而,就在他唉声叹气的时候,一个沙哑的声音却缓缓来袭。
“一时风雨一时愁,如梦非梦几时休?”
“命嘛!何曾受缚于人?”
听到这倏然之音,小凡顿时警觉起来。只见他眉头一皱,不禁草木皆兵的吆喝道:“是谁?”
惊慌失措的他看了看四周,板车上除了一大摞枯草,并不见一个人影。但那草堆却隐隐约约的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其中更散发着一股股恶臭,令人作呕。
“生活吧!再痛苦也得凑合着过。要不然,还能撒手人寰不成?”
沙哑的嗓音传来,枯草堆突然开始蓬动。紧接着,一只黑乎乎的脏手便从中钻出,吓得小凡连连往一边躲闪。很快,一个乱糟糟的老头从草堆里破壳而出。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那撮花白的胡须平摊开,宛如一把团扇,显然一副叫花子打扮。
刚从浑浑噩噩的睡梦中醒来,老叫花便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其举手投足间不是恶臭,就是酒臭,着实让人无法喜欢。而在他抖擞精神之际,嘴里还意味深长的嘟囔起来。
“生与死,不过一念之间,却是两个不同的境界。”
“死亡就意味着一无所有,活着才能应有尽有嘛!”
老头收回手臂,朦胧的眼睛好似还浸泡在酒缸里。其话音刚落,随即又拔出腰间的酒壶,一阵“咕噜咕噜”的狂饮。看着眼前这个诡异臭老头,小凡却显得有些拘束。他蹲在角落,只是盯着他一言不发。
“清早一口,精神抖擞。来,你也喝一口!”
“这烈酒是个好东西,它是忧愁,却也解忧愁。”
老头把酒一口,随即将葫芦递给小凡。而面对老头的盛情,他却傻不愣登的摇摇头,颇有几分羞涩与惶恐。看着小凡无动于衷,老叫花则尴尬的撇撇嘴,然后又自言自语的唠叨起来。
“小孩子为什么不喝酒呢?因为他们不喝也很快乐!”
“大人为什么要喝酒呢?因为他们要寻找快乐。”
“刚才你就不快乐了!嗝嗝......所以你要寻找快乐。”
老头子喝着喝着,不由得打了一个饱嗝。这三两口下去,空气中弥漫的全是酒臭,老头的脸颊则开始泛红,好似一个羞涩的深闺红颜。此时,他身体一抽搐,不禁朦朦胧胧的问道:“小小年纪就开始感慨世态炎凉,怎么,遭受打击了?”
话音落口,老叫花又用深邃的目光瞥了瞥小凡的断臂,随即又絮絮叨叨的道来。
“说说看,你都经历了什么?以至于你有……有如此感慨。”
“这般愤懑难酬,可不像你这个年纪应有的调调啊!”
糟老头说话大大咧咧的,倒是一点也不避讳。
面对老头的询问,小凡还是一言不发,他呆呆的坐在原地,惶恐而青涩的看着,神情憔悴。老头见状,他只是干瘪瘪的冷笑一下。
“不说?呵呵……那也行,老夫就不在你伤口上撒盐了。”
“可自报家门,说说你叫什么名字,这总该是可以的吧?”
老头随着马车一摇一晃的,颇有几分浪荡不羁的感觉。
听了老头的话,小凡这才抿抿嘴,瞪着一对青涩的眼睛说道:“萧……萧……萧凡!”
“萧凡?”
老叫花眉头一皱,一脸鄙夷不屑的看着萧凡。而萧凡轻轻的点点头,还是那般羞涩惶恐。
“看你年纪轻轻的,应该也不过十一二岁吧!”老头悠哉悠哉的说到。
“十……十……十三岁!”萧凡动作扭扭捏捏,说话也是支支吾吾。在他内心,对老头还是心存芥蒂,生怕他居心叵测。
“十三?”老头瞪着晕乎乎的眼睛,似有几分阴险狡诈的样子。
看到老头诡异的神情,萧凡略微低头点了一下,忌惮之心有增无弱。
“十三?嗯嗯……骨骼清秀,应该是块好料子。但你的胳膊断了,那就有些可惜了!”
说完,老头子把起酒葫芦,对着苍天又是一阵咕噜咕噜狂饮。听完此言,萧凡也不禁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不觉得悲从中来,令他心如刀绞。
“小子!你还很年轻,还有很多东西都没有经历过,怎么就寻死觅活了呢?”
“要知道,昨天的太阳晒不干今天的悲伤。世上有不绝的风景,何必只揣着一个心情?”
“老朽是过来人。我跟你讲,这世间上,唯有美酒和女人不可辜负。”
“所以,不为女人而活着,至少也要为烈酒而活着呀!”
谈吐间,老头又淫贱的把起葫芦咕噜咕噜一阵狂饮。而萧凡则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只是麻木不仁的坐在马车上,面无表情,一路颠簸。就在此时,有两匹骏马却突然奔来,马背上驮着一个魁梧之人。他赤裸着上半身,身上纹着一条凶残的恶狼,龇牙咧嘴,栩栩如生。
此人身强体壮,看起来孔武有力。背后还背着一把锋利的大刀,在彰显其霸气的同时,却又透着一股股正义。特别是他那对清澈的眼睛,冥冥之中散发出温柔的气息,气宇不凡。
“这疯老头整天满嘴胡言,尽是些歪门邪道。”
“你还小,可别听他在这妖言妖语!”
骑马的男子将缰绳猛然一扯,骏马便立在路旁。只见他眉头一皱,一脸凶巴巴的冲老头说来。
“切!一群山野痞夫!还假装正经。”面对那人的羞辱,老头也不甘示弱。他轻蔑的瞥了那人一眼,然后斜躺在草堆上,俨然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
“你醒了?”就在两人争论之际,一个更为粗犷的嗓音缓缓袭来。
放眼看去,又一个魁梧之人骑马而来。他浓眉大眼,表情严肃。整个发髻往后梳理,两侧头的发髻则被刮净,上面还纹着一些诡异的图纹。与之前那人一样,他也是赤裸着上身,背后背着一把更为精致的大刀。身上肌腱突兀,宛如连田阡陌,错落有致。
与那人不同,他身上纹着的是一条巨龙,龙纹张牙舞爪,惟妙惟肖。与龙之威严一样,此人不言苟笑,给人以一种拒之千里的感觉。看来,他在这支队伍里,一定拥有着很特殊的地位。
“你叫什么名字?”龙纹者将手中缰绳一攥,他一对炯炯有神直瞪着萧凡,令人望而生畏。
面对王者威严,萧凡诚惶诚恐的说道:“萧……萧凡!”
“你家在哪,家人为何?”龙纹者继续睥睨而视。
一说到家人,萧凡突然想到了老爷的话:人在,家就在。可现在人都不在了,又何来家?一时间悲从中来,令他不能自已。
“我……我没有家!”说话间,萧凡语气有些哽咽,不觉得已经热泪盈眶。
看到这一幕,一旁的狼纹之人抿了抿嘴,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而那人继续咄咄逼人的问来:“亲人呢?”
萧凡低下头,悲恸万分的说道:“我也......没有亲人了!”
见萧凡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龙纹者又盛气凌人的吆喝道:“要跟着霹雳护卫队可以,但你必须交五千金士币。”
一说到金士币,萧凡缓缓抬起头来,他一脸惶恐的看着王者。眨巴眨巴干瘪瘪的眼睛,又战战兢兢的低下头去。
“我……我没有!”他惶恐的低着头,低声细语的说来。
话说没有金士币,那可是护卫队的兵家之大忌啊。霎时,那人嘴角轻蔑的撇了一下,一脸凶巴巴的说道:“没有?那你就快滚吧!”
“趁着......你还活着。”龙纹者铁面无私的说来。说完,他便勒转马头,正准备驾马离开。
“看你可怜,之前半月的护卫费就给你免了。现在收拾你的东西,不回头的滚!”
“否则……杀无赦!”
龙纹者侧着脸,目光如炬,咄咄逼人。话罢,他双脚轻轻拍了拍马腹,随即驾马而去。
“大哥……”
看着那人离去,一旁的纹狼之人还大叫了一声。不过,那人并没有搭理他,而是直接扬长而去。反观萧凡,一说要让赶自己离开,他顿时绝望的低了下头。一时间悲从中来,那晶莹剔透的泪珠齐刷刷的涌出来,碎了一地的焦阳。
“你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一旁,纹狼之人怜悯的看着萧凡。
听到他的话,萧凡憋屈的咬咬唇,一边抽泣一边摇头。那人见他孤苦伶仃,无依无靠,顿时心生怜悯。可大哥向来铁面无私,没有金士币就想留在队里,那是绝对行不通的,真要见死不救,他又于心不忍。无奈之下,他也只有咬牙解囊了。
“这样吧,我这还有些金士币。”
“先借你五千,等到了城里,你想办法还我,你看如何?”
说着说着,那人从腰上解下一个袋子。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甚是诱人。他从袋子里掏出些许金士币,随手就将袋子扔在萧凡面前。道:“这些足够五千金士币,你找机会交给我大哥吧!”
说完,那人也勒转马头,正准备驾马前去。看着眼前的金士币,萧凡顿时转过身来。道:“等一下!”
听到萧凡的呼声,那人便停下来。问:“怎么了?”
此时,萧凡瞪着一对水灵灵的眼睛,他感激不尽的问道:“敢......敢问恩人大名?”
“我叫`奎青',他们都叫我`青弟',你叫我青哥吧!”
奎青冲着萧凡微微一笑,然后往马身上一拍,随即向前冲去。
“多谢奎青哥!你的恩情我一定会还的!”
看着远去的奎青,萧凡感激涕零的说来。说完,他缓缓拾起草堆中的金士币,死死的攥在手里。
“五千金士币?哇!这人还真是慷慨解囊啊!”看到萧凡手里的金币,一旁的老头颇有些淫贱的说来。
听到这话,萧凡顿时警觉起来。他皱着眉头,一脸凶巴巴的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我?哈哈……老头我还能干什么?不过是坑蒙拐骗,但也无所不能哈!”霎时,老头子露出了诡异的表情,看着就令人恶心。而萧凡死死的拽着金币,他凶神恶煞的吆喝着:“你离我远点!”
“离远点?嘿!我就偏不,看你能拿我怎样?”
“不过,你还别说,老夫对你家伙还真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总感觉你身上,就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可一时半刻又说不上来。”
说着说着,老头子便缓缓向萧凡靠近。那龇牙咧嘴的样子,实在令人恶心作呕。面对老头的步步紧逼,萧凡也只能战战兢兢的往后退。
“别过来,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一会叫奎青大哥了。”看着图谋不轨的老头,萧凡吓得瑟瑟发抖。
“奎青?”一说到奎青,老头子眼珠子骨碌碌转悠一下,好一副猥琐模样。
“好吧!好吧!那我不过来了。不过,老夫还是要给你一个忠告。”
“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你最好把它藏好咯!每当夜黑风高之时,可由不得你做主了。”
说完,老头子“啪”的一声倒在草堆上。咋眼看去,醉得跟一头死猪一样。看着躺在草堆上的老头子,萧凡这才缓缓低下头。他掏出脖子上残缺的玉石,好像特别珍贵的死死捂着。然而,草堆上的老子却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此“鬼祟”的动作,正好被老头看得一清二楚。不觉间,他脸上就露出了一副猥琐奸诈的表情,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