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医院的路上，夏殊才留意到殷红的鲜血早已阴湿了小慧的素色裤子，顺着她白皙的脚踝一滴一滴，坠落到地面。
夏殊从未见过一个女生可以出这么多血，以助于让夏殊恍惚，一次意外流产会不会把身体里的全部血流干净了。
直到坐到救护车上，夏殊才有机会碰触到小慧冰凉的身体，看着她苍白如纸的双唇和蜡黄削瘦的脸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小慧，无论你遭受过多少疼痛，一定要坚持下去呀！
只是，所有人的努力终究是晚了一步！
送到医院后，医生很快给出诊断结果，小慧肚子里的孩子原本已经成型，由于突然遭受外力导致孩子胎死腹中后，结果拖延时间太长，引起中毒感染，为保住小慧的命，必须将她的子宫完全切除。
夏殊呆呆地站在手术室门外，想到小慧还未来得及生育就被残忍的永远剥夺了当母亲这项权利，不知道她醒来后，会作何感想！
今天的一切，太过触目惊心匪夷所思，夏殊深吸了一口气，久久难以平复内心狂风大作般的情绪！
窗外，风雨依旧飘摇，一棵刚成年的梧桐树屹立在风中，枝头上一些憔悴枯黄的落叶，被强劲的秋风肆意拉扯着，很快坠落，随风颠簸，最后无力地落在了路上，被来来往往的车辆碾压成泥！
夏殊收回神，看着空荡荡的手术室外，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静静等候，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姚瑶，自己儿时被人贩子拐走的玩伴！
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是和自己一样宁静无波，还是和小慧一般血雨腥风！
……
沉默压抑的审讯室里，蔡老大孤零零一人坐在审讯椅上，满脸吊儿郎当的神情，正认真扣着自己的手指甲！
砰一声，门被推开，韩队和刚将小慧送到医院，随即赶回来的女警察推门走了进来。
“警察同志，你们可得替我做主呀，我是被那个小子冤枉的！”
未等韩队开口，蔡老大开始恶人先告状，想往慕颜身上倒打一耙。
“我们只替那些真正蒙受冤屈的人做主！”女警察目无波澜，公正严明地朗声说道。
“我就是呀！”
蔡老大竟然大言不惭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振振有词地说道。
“那三万块钱，是他们拿来贿赂我的！那个叫慕颜的小子，看着道貌岸然，视金钱如粪土，其实都是装的，他跟我一样，心里贪婪的很。”
“贿赂你？他们为什么要贿赂你？”
韩队眯长了一双精明睿智的双眸，薄唇微启，似乎很感兴趣，偏偏又不急不慢地问道。
“韩队，您也太小瞧我了吧！我们混江湖的，哪儿不认识几个朋友呀！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在荣放服务有限公司里有熟人！荣放正好是顾氏集团委托处理那片城中村的拆迁公司。”
“那小子以前在那儿住过，和刚子从小就认识，又正好是顾氏集团的员工，知道拆迁里面的门道，想弄点油水。所以撺掇刚子做假证贿赂我。警察同志，是他吃里扒外，想套取拆迁款呀。”
未等韩队再问，蔡老大自己一五一十全交代清楚了，坦白从宽的热情高涨得有点不正常。而且，这番措辞和慕颜一开始说的蔡老大囚禁俞小慧的说法，相差十万八千里，完全是两回事。
韩队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依靠在椅子背上，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透出一丝精光和思虑，表面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让人无从判断，他对蔡老大这番话的态度。
胡搅蛮缠，女警察心里腹诽道，一开口就是质问的强调。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说清楚，这三万块钱的来历？”
“警察同志，我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可国家的普法教育做的好，我知道拿这个钱是犯法的！要坐牢的！”
“这个钱我还真没准备要。刚想还回去，您看，您就来了！来的太是时候了！”
蔡老大说着高兴地拍了一下大腿。
女警察的脸上阴了阴。
“这么说，慕颜和李文墨身上的伤，也不是你指使手下人打的了？”韩队稳稳开口问道，一双洞察时事的睿智双眼紧盯着蔡老大，让人觉得不怒自威。
“还是韩队厉害！”
蔡老大摇头晃脑地说道。
“我进去的时候，他俩就那样了！哎，听你们说里面还有个女人，他俩该不会是为那个女的打起来了吧！要不，是因为分赃的事儿没谈好！啧啧啧！这你得去问他俩了，我还真不知道！”
“蔡小果，你老实点！”小姑娘猛地一拍桌子，威严训斥道。
“有人举报你，因为泄愤，囚禁殴打俞小慧！你还不承认！”
“吓死我了！”
蔡老大闻言，故意装作惊慌失措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随即睥睨着一双吊梢鼠眼瞅了一眼小姑娘，戏谑地反问道，
“美女警察，你有证据吗？没证据可不能冤枉人呀！我和俞小慧分手都快一年了，我泄哪门子愤，我为什么要打她。而且我现在的女朋友叫美美。你无中生有说那些话，别人会以为我们余情未了，会影响我和我女朋友的感情的！”
“至于俞小慧的事儿吗，你建议你去问问她现在的男人！刚子呀！”
蔡老大有恃无恐地说道，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嘴脸，深深刺激到了目睹俞小慧惨状的女警察。
“你！”
想到俞小慧险些丧命，明明就是拜蔡老大所赐，他却在这里信口雌黄，胡乱编排，女警察年轻气盛，立时咬的牙根咯咯响，一双眼恨不得立刻把蔡老大办倒！
坐在旁边的韩队轻轻起身，伸手拍了拍女警察的肩膀以示安抚，探身对蔡老大说道，“没错，警察办案讲究证据！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漏掉一个坏人！”
“他胡说！他这是故意诬陷。”
听完韩队的转述，慕颜脑中有一霎那的空白，先前那种不寒而粟的感觉，再次浮现在心头。
没错！
他暮然发现自己掉进了蔡老大事先设好的陷阱里，而且这个陷阱被编排的天衣无缝。
他和刚子从小相识，这是事实无可辩驳。
他和顾氏集团有关系，有渠道获悉这个拆迁项目的小道消息，是上次自己主动透露给蔡老大的。
至于那三万块钱，本来是自己想来对付蔡老大的杀手锏，谁知转眼就被蔡老大当成反咬自己一口的把柄。
细细琢磨一下，慕颜觉得蔡小果的说辞实在不像他一时为自己开脱想出来的巧辩之词，更像是精心布下的一个局，只是这一切背后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慕颜猜不透，只隐隐觉得蔡老大既然往拆迁贿赂套钱上引导，恐怕和顾氏集团的几大利益集团之间的明争暗斗脱不了关系吧？
拆迁从来都是块肥肉，闻腥馋肉的狐狸有的是。只可惜慕颜对顾氏集团内部的恩怨纠葛了解的并不多，所以蔡老大到底是哪边的，他也无从得知？
身在局中，却无法窥视全局，慕颜自然不知道，这个局最终是为谁而作，而自己这个“临时工”又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有何作用？
因此即便心里愤恨不平，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你还有别的证据吗？”
不甘心的，还有自从蔡老大拉杆竖旗开始便和他周旋，一心想将蔡老大绳之于法，却始终苦无证据的韩队。
慕颜：“小慧被囚禁是事实，而且她被囚禁在先，这才有了我们拿钱赎人。这不算证据吗？”
韩队：“她还在抢救中。而且，刚子承认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小慧，导致她流产。”
慕颜一口气没喘上来，呛得胸口疼，淡淡问道。
“那三万块钱，刚子是怎么说的？”
韩队顿了顿，说道：“他说，自己以前借过蔡老大三万块钱，那三万块钱是借了你的，还蔡老大的。”
慕颜听完心里稍有安慰，这至少说明，刚子对蔡老大的算计并不知情，只是有所顾虑，所以不肯实话实说。
“你们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儿？”
“现在是各执一词，你又拿不出更多的证据，只能暂且先把三万块钱还给你。至于蔡老大说的，你和李文墨涉嫌行贿荣放员工的事儿，顾氏集团会进行内部详查后，进一步决定是否到检方提出上诉。”
慕颜心想眼下只有打人这件事，自己身上的伤事实确凿，虽然，聚众殴打他人这种小事在蔡老大看了可能无足轻重，但绝不可以让他如此轻松的全身而退。
“我要告他，聚众殴打他人！”
韩队轻叹了口气。
“你的伤，李文墨已经承认，是他动的手！而且蔡老大的手下，都可以作证！”
慕颜心中一堵。
“至于李文墨涉嫌故意伤害你的事儿，要不要追究他的法律责任，要看你的态度！”
审讯室里长久的沉默。
良久，慕颜长长地叹了口气。
“算了！我说过，不是他打的！”
从那天离开医院，夏殊这几天的睡眠一直不太好。瞟了一眼身旁的慕颜，他也有点心不在焉。那天回来后，慕颜只说没事，便闭口不提那件事。夏殊只知道，小慧依旧没醒，刚子也住进了医院。
“小慧后来怎么样了？”夏殊担忧地问道。
“已经通知她的家人了，她姐姐现在在看护着她。”慕颜安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