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遍整个皇城,四处寻找,始终不见李辻年的下落。我开始心慌了,他一定是因为冥火天雷发作,故意躲起来了。他不想我看见他挣扎痛苦时的表情,不想我为他担心忧虑。
冥火天雷焚噬皮肤,消魂痛骨。我真的很担心,他那么虚弱,如何能熬过去。
虽然我生平不信佛门,可现在我别无他法,只能在心底默默祈求上天,让他平安度过此劫。
我:李辻年,你不能丢下我,你答应过我的,要一辈子都陪着我,宠着我,任我胡作非为,你都会为我收拾好一切,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你要反悔了,我立马就走,从此不再出现在你面前,无论你过后怎么祈求我,我都不会回来了。李辻年,你知道的,我说到做到。
我蹲在石门台阶下抱腿痛哭。
在我伤心难过,悔不当初的时候。我的眼角余光瞥见一抹黑色长袍,我猛然抬起头,就看见他在我眼前的不远之处,对着我温柔的笑。
我强忍收回眼眶中的泪,起身看着他。
天空里不知何处飘来漫天飞舞的花,落在草地上,落在弯弯的溪水里,落在他的肩上。眼前此景,仿佛人间仙境,而我们历经沧桑,终得以相见,那种难言于表的心情和话语,让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轻声说:云九,我回来了。
我:我还以为,你会躲我一辈子,打算不见我了。
他伸手替我别开风吹乱贴在我脸上的发:本来是有这个打算,可当我听到有人要离开,一辈子都不会出现的时候,我再也坐不住了。所以,我出来就是想留住你。
我:李辻年,还记得吗,你曾答应过我,要所有事一起抗,我们过关斩将,披荆斩棘,没有什么困难是不能解决的。我知道冥火天雷加在你身上的痛苦,它发作起来的时候,那种狠劲霸道,强势得可以吞噬一个人的意志。我也知道,你是害怕会伤害到我,所以才会躲着我。可是,我不怕,我既然已经嫁给你,是你的妻子,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是如何发怒凶狂,我都不会离开你一步。我相信,只要我们齐心共同面对,一定会有解决之法。这世间之物相生相克,冥火天雷也会有它的弱点,只要我们找出来,你一定会好的。
答应我,不要再独自一个人承受,好吗?
他看着她真挚的眼睛:好。
我们相拥在飞花乱舞的石门山前。
微风吹起衣诀,打开一副唯美画面,似有一种神仙眷侣之感。
我去找扶桑。
扶桑说:冥火天雷,不是没有解决之法,只是这解决之法困难重重。需要找到天净山的净池,净池水是天下最干净的水,能洗去世间一切污浊和魔气,还能化解戾气。只要用池中水洗濯,就能脱胎换骨,摆去一身黑气净化雷火。可换洗过程中所经历的痛苦和折磨要比冥火天雷更甚,那是生不如死,要没有强大的意志力和决心,便会无法通过而死在净池的净化里,最终会消失。
之前我瞒着,就是不想你们去冒险,我想除了这个方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可以救他。但是,他现在情况越来越严重,一旦魔化发狂,就会变得六亲不认,肆意杀戮。
传说天净山的净池和云天之间的七叶玄星草并列为世间奇迹,它们肉眼都看不见,只能用心去感受,去寻找。若是与它无缘,终其一生直至死亡都会无果而终。所以,机会渺茫,可能不大,我怕说了也是白说。
我:只要有一线希望,还未到绝境,我都要一试。不管多难,我都会陪着他。
扶桑:我只能说,祝你们好运。
我们一起前往天净山,走过迷雾林,穿过云雾山涧,在现实与幻境中交错,历经万千艰险,终于踏上天净山的山颠。
那里仙气缠绕,万物之林生生不息。趟过绝情河水,走过长生桥,来到仙宫门,终于到达净池。
净池前
我捧着他的脸,看着他亦如星海的眼睛:你若成魔,我便成魔,你若成人,我便成人,你若死去,我亦不独活。
是生是死,黄泉地狱,我亦相随。
李辻年:云九,等我。
我点点头。
我在仙门之外等了许久,终见他百转千回,遥遥踏步向我走来。
李辻年受净池洗濯,除去冥火天雷。我由衷得为他感到高兴,可是没想到,他的手心里却出现了黑色的印记。
他极力压抑着,使尽浑身解数,痛苦得大汗淋漓。却又不想我知道,他害怕我看到他的样子,不止我会担心。他更害怕的是自己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会让我嫌弃讨厌,我会离开他。
胸口有个声音告诉他:害怕吗?害怕的话,就把你的一切都交给我吧,让我来代替你,更好的生活下去。
这样,你就不再痛苦,不再担心最爱的人会离开你,因为我会为你掌握一切,得到你想得到的。
李辻年:不可能。
:还有些执着,不过我喜欢,就看你能硬撑到几时。迟早这具身体会是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找到他:李辻年,你老实告诉我,除了冥火天雷,你还有什么是瞒着我的。
他的眼神躲闪,刻意避开我的眼睛:没有。
我抓过他的右手,摊开时便出现了那一团缠绕不绝的黑气。:那你告诉这是什么?净池已经净化了你体内的黑气,治好了你身上的伤。那现在你手心里的这团冒着烟的黑气又是什么?
他扯回自己的手,别过脸,似乎有什么不想告诉我。
我:李辻年,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什么秘密,我希望你能坦白告诉我一切,因为我不想失去你。我从地狱里而来,可不是为了看你死在我面前的。
你为了救我,不惜用性命和熊黎签下契约,种下灵血封印。这么做值得吗?
他:值得。哪怕时光短暂,到最后仍是孑然一身,能换回你,便是值得。
李辻年:既然注定不能长久,何不长痛不如短痛,现在分开,就是最好的时机。
扶桑:可你舍得吗?你那么作死,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为了她用自己的一生去做筹码换取交易,不就是想和她在一起吗?而今你的愿望实现了,终于得偿所愿,可你又后悔了,想放弃了。真不明白,你们一个俩个脑袋里究竟是在想些什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李辻年:有些时候,也会选择是错的,可我依然会去选择。
扶桑:熊黎的灵血封印在你体内,会不断汲取你的生命力,之前尚有冥火天雷与它相互抗衡,可你拔出了冥火天雷,如今它便可在你体内疯狂生长,直到有一天吞噬你的意志占据你的身体,那时你便不再是你,而成了另外一个人。你会忘记云九,忘记大疆,忘记曾经,做个全新的另一个自己。那个你,他有欲望,有野心,有杀戮,却没有情,没有心,没有血肉。他会成为天下的敌人。
李辻年: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愿意伤害的,就是云九。扶桑,我的时间不多了,有的时候越发的模糊,我担心,那一天会提早到来。所以,我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就算她会恨我,只要她好,一切便无妨。
扶桑无话可说:你总是这么替她着想,什么时候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
风吹下一地绯红,期期艾艾,无归所。
他的身影仿佛萧条的枯木,独自背立,看着漫天风月,只觉今生今夜能有此景,就是满足。
人生在世,不必奢望太多。可我这一生所求的,唯有她安好,健康,无虞。其他的,任天命为之,再所难为,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我说:李辻年,我们成亲吧!
他笑着说:我们不是已经成过亲了吗?你忘了。
我:我没忘,成亲这种大事,我一辈子都不敢忘。可那时,我并非甘愿嫁给你。而今,眼尽千帆,阅尽疾苦,历经沧桑磨难,终有重明花开。李辻年,我想再嫁你一次。
这一次,是我心甘情愿嫁给你。我们的婚礼一切从简就好,不用太多人观礼,只要我们彼此信任的人就足够了,他们会带着祝福见证我们成亲的那一刻,该是多么幸福。我想,那一定是个难忘的婚礼,它会永远在我心里,即使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也会成为我想念你的回以。可以吗?
李辻年:好。我答应你。
经过精心筹备,我们在承乾殿举行婚礼。
不过,那确实是个让人难忘的婚礼。那一天,我永远也忘不了。
灵血封印已经融入他的骨血,与他合成一体。他在婚礼的那一天性情大变,爆狂发怒,毁了一切,还错手杀了萧浚。若非有扶桑在,他用银针止住李辻年的经脉,说不定,我们会全部被他杀死。
李辻年醒过来后,完全变了一个人,开始了他的血腥杀戮。
一时之间,硝烟四起,征伐不断。他无情暴戾,性情无常,稍有不如意,动不动就杀人。搞得朝中人心惶惶,人间四处哀怨。
他的意识已被熊黎左右,无法再正行正确的判断。
他虽然还能记起我,知道我是谁,可我如今在他眼里已经无足轻重,无关紧要了。
朝烨在北渊举兵数十万,誓言讨伐暴君,推倒暴政,还众生一个安宁。
为了阻止这场战争,我把李辻年引到冥渊前,当着他的面跳了下去。
当初他为了我,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而今,为唤醒他,让他清醒过来,我唯有一死,才能让这场噩梦消失。
我握住胸前的石头:原来世间真有布梦石,她给了我一场好梦,也给了我一场噩梦,早在梦里,我就迷失了自己,再想抽身离去时,是要下定多大决心,才能忍痛摧毁。
梦做的太久,我早已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在梦中,只依稀记得你的脸,那么真实出现在我面前。我想,这就算一场梦我也做的情愿,因为梦里有你,而我不想离开。可如今,为了天下苍生,我必须亲手毁掉这场梦。
李辻年,我从未后悔爱过你,亦如你,从未后悔爱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