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辻年给她设了一个美好的未来,如果她没有想起一切,那么她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可是没有如果。现实就是那么残酷,残酷得像一把刀,恨不得为彼此捅上一刀。
如果我只是北渊的公主,如果朝烨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如果我爱的人是李辻年,那么一切我是心甘情愿。只是,人世间最残忍的就是没有如果,当你渐渐接受一切,已经开始原谅他的时候,记忆便会出来作祟,它会残酷的提醒你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它会告诉你,你们不能在一起。
我没有按照李辻年为我安排的路活着,他为我穷极一切,可到底世事变幻莫测,总有我们意想不到的结局。
原来我才是一切的罪源,我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可我忘了一切,让李辻年默默承受了十年的痛苦和煎熬,他在烈火中焚噬,痛不欲生。而我却可心安理得活着,将一切罪责归咎于他,不用背负一切。
我只是无心的一句话就让李辻年背上了弑父杀兄的恶名。
多少日夜里,他一定在心里怪我。
是我亲手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李辻年欺骗了我,而我只是想报复他,让他众叛亲离,也落得个跟我一样孤家寡人的下场,却没想到,我毁了他,亲手将他变成了魔鬼,而今,他却要来找我寻仇了。
这是不是自作自受,我怨了所有人,独独忘了自己。
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原来,我是那么想要嫁给李辻年。
锦玉问我:可是后来,李辻年到北渊求亲时,公主为什么又不想嫁了呢?
是啊,我为什么又不想嫁了呢?
我也在心里无数遍问自己。
宫里确实无聊。
李辻年罚我禁足,我还是偷偷溜了出来。
楚清欢布了一个陷阱给我,只要我一出凤宸宫,便会落入她为我所设下的圈套里。
我听见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有两个宫女在御花园的假山下乘凉,想必是在清理满地落叶时趁着空闲闲聊了几句。偏偏我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尤其是在说到李辻年时,我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就这样躲在山石背后偷听。我不知道她们是否看见了我,可若是真看见了我,还能无半分遮掩,毫不顾忌的说出来,那就是别有用心了。
她们说,大疆的江山本不是李辻年的,九五至尊的位置也不属于李辻年。而是先太子。
先太子是谁我不知道,不过后面的话却引起了我的注意。
李辻年当年杀兄逼宫,是为了先太子妃。自先太子妃死后,李辻年便从此性情大变,暴戾无常。底下之人稍有不如意,或是说错话,便会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在这宫里有两大禁忌,一是不能提先太子,二是不能提先太子妃。
当年亲眼目睹了整个事件发生的人,都在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先前整个皇宫里的所有人都被换成了一批新人,再也找不到一个老人了。就是不想大家知道当今陛下的过去。
李辻年如此刻意掩藏,大概就是做贼心虚,害怕当年的事件被爆出来,人人说他昏庸无能,为了一个女子就残忍的杀害自己的兄长,害先皇重病在床,不久之后带着遗憾驾崩而去。
她们说着还像四周望了几眼,是瞧着有没有人来吧!
有个宫女害怕的说:我们这样贸然议论陛下的不是。是要杀头,诛灭九族的。还是赶紧干活吧!
在这宫里若想活的长久,那就是要管好自己那张多言的嘴。
我和锦玉刚出宫门就被正带领赤羽林巡视皇城的萧浚抓了个现行。
我偷偷出宫的消息还是被李辻年知道了。
他刚下了朝政听到萧浚汇报给他的消息,马上就怒气冲冲的来到凤宸宫找我的不是。
我还不知道皇后的胆子越发变得无法无天了。连朕的旨意都敢无视。如此随心所欲,你这是要将礼制宫规置于何地。若人人都像你这般,我要这宫规有何用,身为皇后不仅不能以身作则,亦不反省自律,宫规何以约束人要求人人都遵守。
我气急了,就知道他不会说好话。立即说道,宫规宫规,你整日里就知道宫规。你们大疆的规矩简直就是变着法的摧残人,折磨人。如此繁重的枷锁一道道困在我的身上都快将我勒得喘不过气来了,还不如我们北渊自由自在呢?
李辻年说,你是大疆的皇后,是一国之母,我知道有些为难你了,但你就不能迁就迁就吗?
迁就,你让我如何迁就。李辻年,你就如同那繁琐复杂的宫规一样冷漠无情,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难道都不可以吗?若是早知道做了皇后会这般无趣,失了自由,那我还不如一开始就做个平民之妻来的自在。
可你的夫君不是普通人,他是大疆的皇帝,而你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你是北渊的公主,是大疆的皇后。你的身份一开始就是如此,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我不用你提醒。我哭了,哭得眼泪稀里哗啦的。
我就想出去,看看外面繁华热闹的街,人来人往。看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川流不息。李辻年,他们说得不错,你冷酷无情,杀兄弑父,双手沾满鲜血,而今你也要逼我像你一样这被深宫里的阴谋诡计变得丧失自我吗?
他阴沉了一张脸,一言不发。
是说到他心里的痛楚了吗?我想。
饮秋姑姑连忙跪下,请圣上息怒。她说,皇后娘娘性格直率,一向直言直往,圣上息怒,请饶恕皇后娘娘的无心之失。
杀兄弑父是李辻年心底不可触碰的禁忌。
他紧张了问:是谁告诉你的。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说,怎么,你敢做还害怕别人说吗?我不知道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什么,因为你的过去和所作所为只会让我更加恶心。
李辻年万年不变的寒冷。他吩咐身边的萧浚:速去查办,皇后娘娘近日见了谁,朕到要看看是谁的胆子这么大,敢在皇后面前胡言乱语,在朕的后宫中妖言惑众,如此明目张胆说三道四离间帝后感情。
流言蜚语一向最为可怕。李辻年不得不防。
萧浚领旨告退。
皇后失言,罔顾朕的旨意,破坏宫规,一意孤行。但念及其听信谣言,情有可原,着罚去太清殿打扫佛像,抄写佛经百遍。
他像往常一样拂袖而去。
萧浚办事效率很快,不一会儿便折返回天极殿。
他查遍后宫,翻遍每一个墙角,都没能找到皇后口中所说的那两名宫女,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无迹可寻。
李辻年沉了一张脸,怕是有人想陷害云九,而今目的达成,自然要处理干净了。
他的一双眼露出危险光芒,后宫之中,容不下云九能有胆量做这事的人,无外乎两个,一个是韶华殿的楚清欢,另一个则是云镜阁的徐云锦。
韶华殿里。
派去的耳目回来带回凤宸宫里发生事情的消息。
楚清欢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她的目的已经达成。皇后未过禁足之期便私自出宫,藐视法旨。在圣上面前直言不讳,触碰其禁忌。许是顾忌她北渊公主的身份,虽然只是被罚去太清殿打扫佛像,抄写佛经百遍。可也在陛下心里种下了一根毒刺,总会有些隔阂让陛下不待见她。只要让陛下讨厌她,对她失望透顶,一旦陛下产生废后之心,我便有机会登上皇后之位。
娘娘圣明。琴韵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北渊公主是个爽性之人,哪里懂得宫里的许多弯弯绕绕。都是在宫里生活,难道是北渊的后宫异常干净,还是凝容皇后将她保护的太好了。
我不服气,明明是李辻年的错,为什么要让我来打扫佛像,抄写佛经为他所犯下的罪孽赎罪呢。可他是皇帝,一言九鼎,说出的话段不会收回去的,这次是我理亏,是我的错,想到这里,我便甘心抄写佛经了。
夜深时刻,我抄得昏昏欲睡,打扫了一天太清殿,又抄书到半夜,我实在困的不行,也确实熬不住了,眼皮不知不觉沉重起来,我直接埋头倒在案桌上睡了起来。心想着管他李辻年明日怎么罚我呢,先睡好这一觉才能有精神与他斗智斗勇吧!
笔从案桌上旋转着掉到地上,落在那个人的面前。
李辻年刚处理好公务。看见太清殿还亮着灯,想着云九还在受罚,于是过来看看。却没想到我已经累的趴在了桌上睡着了。
宋征上前问:要不要将皇后娘娘叫醒,送她回凤宸宫。
李辻年瞥了他一眼:宋征,你倒是越来越会自作主张了。
宋征闻言心下一凉,自觉说错话了。
不过?李辻年看着还有许多未抄完的经书对着宋征道:你倒可以把剩下的经书抄完。
宋征一阵尬笑,那么多经书,如何能抄完。
陛下,这,恐怕不太好吧!
李辻年口气不容他拒绝着说:要是抄不完,明日你就不用来天极殿当值了。自行去慎刑司领三十大板吧。
是。谁让他多嘴呢。
李辻年将云九轻轻抱起,送她回凤宸宫休息。并嘱咐饮秋姑姑和锦玉不要告诉她是自己将她送回来的。
饮秋姑姑问:要是皇后娘娘问起……
你就说是她自己认床,自己迷迷糊糊跑回来的。
是。
锦玉在底下偷笑。陛下是心里有公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