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七滔滔不绝、唾沫星子满天飞的兴奋叙说中,宋小毛听到了不少令他兴奋的故事。
什么神剑流四代单传啦,什么三剑圣正面硬刚魔秽大王啦,什么七八神剑已臻化境啦,什么引领战斗部数百年啦……那股兴奋的难以自持的劲头,跟之前严肃冷漠的样子完全就是两个人。
“工匠派的卯行良上个月还特地来挑战我,那个臭小子,跟我说什么剑术该被淘汰了,机械和科技才是什么未来的曙光。还还还……还要跟我比速度!哈?跟我比速度?我神剑七的名号是白叫的吗?我我我…我的追月斩是白练的吗?嗯?我就跟他说,卯行良,你的两条铁弩的确是厉害,但是你自己想想我们俩每次出任务时候的配置你就应该自己心里有点数,为什么你每次都是负责火力支援,而本神剑每次都是负责执行正面攻击呀?”
宋小毛就这样陶醉在李七的牛逼往事之中,一路背着背包,跟着李七走了大约十几分钟。
终于,李七在一座大门前停了下来,和宋小毛面对面,继续跟宋小毛讲着他的狩魔往事。
“……不过我的确是得承认,那一片水怪的确是难缠,再加上情报有误,我当时手里只有地炎剑。哎呀,的确是难缠。”
李七的故事就仿佛突然被终止。他抬头看了看身边的大门,宋小毛也跟着他的目光一起,看了看眼前的大门。
大门仿佛整个儿都是用藤条交织而成的,大约有两层楼高。两侧充当门框的藤条十分粗大,有些比成年人的腰还粗,仿佛粗壮的树干一般,最细的也有胳膊粗细。越往上,藤条便越密集,也越细一些。在最顶上,两侧的藤条枝叶相交织着,拧成了一大股粗壮的藤蔓。门头上挂着一幅匾额,匾额上用一些宋小毛看不懂的字体写着四个字。大门前被一排齐腰的荆棘阻断了越过荆棘,能看得到里边是一条不长的道路,通向内部的院子。
“我们到了,月亮学派。”李七抬头望着匾额,语气突然收敛了许多,“宋小毛,一会儿进去之后,你不要乱说话,更不要乱跑,跟紧我就好了。”
“好。”宋小毛点了点头。
李七面对着大门,深呼吸了一番,最后长舒了一口气,朝大门的荆棘墙前走去。
“张叔!”李七尽量把脑袋探向荆棘墙的另一边,朝着大门的左侧喊了一声。
没有任何反应。
“张叔!”李七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搭茬。
“拖鞋张!”李七又放大了一些嗓门儿,“拖鞋张!开门儿啦!”
从大门左侧的粗大藤条背后,发出了一阵沙沙声,走出了一个穿着白色背心儿的佝偻大爷,直起腰看了看李七,说:“噢!小七儿啊!”接着,便又走回了藤条背后。不一会儿,荆棘墙便仿佛蠕动的蛇群一般,向着两侧的藤条缩了回去,打开了一条道路。
仍旧是李七走在前面,宋小毛背着包跟在后边。
走过大门时,拖鞋张远远的朝李七问到,“这孩子是谁啊?”
“昨天新到的战斗新人。”李七满脸堆笑的回应道。
宋小毛也扭头打量了一下拖鞋张。老大爷背着手,弓着腰,脸上的皮肤和肌肉松弛的向下垂着,连眼角和眉毛都跟着指向地面。头发倒是还有一些,只是白发已经占了数量优势,灰发已经不多。
道路两旁竖立着不少真人大小的雕像,有的双手插袖正立,有的手握刀兵,有的弯弓向天,有的手握长杖。有几座雕像的指尖甚至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有些看上去则不像人类。
“这条荣光之路,两边的雕像都是月亮学派历代的卓越先辈们。当然了,有几个人也是很有争议,但最终还是让他们留下了。”李七一改原先蓬勃喷发的劲头,压低声音跟宋小毛说到。
七拐八绕的,宋小毛跟着李七绕进了月亮学派的院子。某种程度上来说,宋小毛觉得这院子跟自己家住的家属区也有一些相似之处。只是院子里的主要建筑并不是一栋栋的楼房,而是一座一座的独立院落。有些院子较大,有些院子小一些,有的院子里还有一些高出墙头的奇异建筑。一路上,宋小毛看到了几个院子入口旁的铭牌,比如有一座很是阴森的院子,门口的铭牌上写着“灵境庭”,另外一个院内枝繁叶茂的巨大院子,铭牌上写着“格罗庄”。还有一个看上去很是破败的小院子,铭牌上的文字扭扭曲曲的,宋小毛没能认出来。
一路上偶尔会有擦肩而过的几个人,好奇的盯着宋小毛看,却被李七只言片语遮挡了过去。也有一些跟李七伫立叙谈的,也被他三言两语快速打发了。
“是啊,有空了再说吧。”李七微笑着,应付着一位中年男人,“我先带这孩子去见见我父亲。”
“哦哟!新人战斗员吗?怎么不直接带去学员部啊?”
李七故意露出了一个尴尬的表情作为回应。
“噢!你小子,是想给你们神剑流笼络些新人啊!”
就这么一路打发着,一路弯弯绕绕着。
最终,两人走进了一个叫做“万仞崖”的院子。这间院子院墙不高,可院子却很大。院子里云烟缭绕,雾气蒙蒙。走进去之后,宋小毛才注意到,院子里的空地上竖立着一座高高的圆塔。
李七背着身,朝宋小毛摆了摆手,示意他站在原地。而自己则向侧边几步,解下身上的皮质护甲,整整齐齐的挂在一个护甲架上,露出里边素布的一身长袖衣裤。
接着,李七手捧着原本背在背上的两柄长剑,走回到塔前,两腿微分,端立着。一柄带鞘的长剑顺放在了自己左侧的地上,而双手握起那柄银光闪闪的无鞘长剑,迅速的舞了一个剑花,便把长剑立在了面前,单膝跪了下来,安安静静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片刻,从高耸入云的塔尖上,一个身着红白长袍的身影飘然落下。
“七。”那身影踮脚站定,收了收衣袖,朝着李七走了几步。
宋小毛透过院里的云雾,努力看了看那人的脸。那人身形高大,手臂修长。右手中捏着一根枝条,枝条的末端散发出明亮的烟雾,和院中的云雾不同,而和银镞客栈盆栽里的却相似。那人一身及肩的顺长黑发,无风却自然飘荡,脸面白净,只下颌上有一点须茬。再仔细看去,只觉得跟李七有几分相似:都是一样的眼角上挑,如钩般的横长眉毛,面颊棱角分明,面无表情便透出一股冷峻气色。
“父亲。”李七低了低头。
“怎么才一天便回来了?这孩子是谁?”一边问着话,李七的父亲一边从李七手中接过泛着银光长剑,横托在手中,朝着一旁踱步。李七也顺势站起身来,跟着父亲背后。
“我用观测镜寻路时,在银镞客栈不远处的一个背巷里看到的。”
“新人送去学员部也就是了,为何带来见我?”李七的父亲淡淡的问到。一边把长剑收入一旁的武器架上,一边等着李七解释其中的缘由。
“父亲,”李七的声音抬高了些,赶了几步,到父亲的身边,“他不是正常进入这边的!”
“嗯?什么意思?”
李七贴在父亲身边,耳语了几句。长袍男人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睛,望向了宋小毛。
“你看到他所说的那个老者了吗?”李七的父亲压低声音问道。
“没有。但院中的确有些痕迹。”
二人对视着,沉默了一会儿。李七的父亲又转头望向宋小毛,打量了一番,便挥手示意宋小毛过去,宋小毛于是走近了几步。
李七的父亲蹲下身来,略微抬头,仔细打量着宋小毛的脸。良久,宋小毛甚至感觉有些心里发毛,李七的父亲才站起身来,扶着宋小毛的肩膀,从他身上摘下了背包。
“孩子,我叫岚。”
“岚叔叔好。”宋小毛想表示一些礼貌。
没想到岚却摆了摆手,“你就叫我岚就好。你叫什么?”
“宋小毛。”宋小毛却没敢顺着他的话直呼其名,而只是介绍了自己。
“好。宋小毛,你先跟李七在这里稍歇片刻。七,周详些。”
说罢,岚便转过身去,走出了院子。
“父亲!”李七突然喊住了岚,岚停住脚步,又走回了院里。
“父亲,你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七,此事的确重大,你做的对。委托任务我也会帮你去解释的,你且带他在屋中坐一会儿,或是教他舞些剑。”
“你呢?”
岚踟蹰了一下,紧接着便是一番快速而急躁的言辞。
“李七,这件事远非你我所能决断的了。你既能直接带他来见我,你便是看到其中厉害。你应当明白,如果他所言非虚,那么镜行之术便能成真。几百年来,穿行之镜日渐萎缩,亮月七人之中的几位甚至怀疑起当初新月灾难的正当性。为父虽在七人当中,却只司职打斗,对学术钻研之事颇不精通。这……这镜行之术若是已摆在眼前,那白衣老人若是真事,那便是拨云子在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