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凉,夜正浓,月西斜,人影重。
姜珏知道师父有事瞒着她,她也没去问,既然拜他为师,那她不会后悔,也不会多猜忌他。
师徒之情,在拜师的那一刻就决定了,这像是世间所有人的约定,也是为了让师父为加全心全意地传授功法,徒儿不会去怀疑违背师父。
在这世上,几乎很少出现师徒反目的事,宁愿违抗父母之命,也不违背师命。
当然,师父若是故意刁难,做徒儿的也可以不用顺从。
时间悄然流逝,自从上回从登天台回来后,她就在打听与灵帝相关的事,今日她要进皇宫,去皇室的藏书阁去看看有没有与灵帝相关的记录。
她虽然没有任何仪仗,但身为公主,进入皇宫还是没有敢阻拦的。
她是直奔藏书阁去,却在半道上被人拦下了。
一个身形偏胖的恭敬道:“公主殿下,皇上让你过去。”
姜珏停下脚步,“父皇他在哪儿?”
一听说父皇找她,她就想到答应父皇的事,她这些天忙着查灵帝的事,倒是将与父皇约定的事给忘了。
“皇上在登天台等公主过去。”
姜珏微讶:“什么!”
“公主殿下,怎么……是奴说错什么了吗?”胖内侍看到姜珏的反应,首先想到是不是自己说错了。
“走吧。”姜珏没有回答,换了个方向快步走去。
白天的登天台与夜晚截然不同,白天它巍峨耸立于富丽堂皇的皇宫内,底下的人就算仰着头也看不清上面是何景色,让人对其充满遐想。
它在这皇宫众多建筑内,就像是一位皇者,俯瞰整个皇宫,有唯我独尊的气势。
也因为这个原因,姜国多位君王喜欢到这登天台上来。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有关它的传闻。
世人都知晓灵帝修建登天台是为了有朝一日登上天宫,成为仙人,也有宫内的人传闻说灵帝当年在登天台上夜会仙人,彻夜长谈。
众说纷纭,让这座登天台多了层神秘的面纱,历代皇帝都会时常到这座登天台上来。
可永安帝是个例外,他因为早年皇权受限,来过登天台,也去过祭天台,曾祈求仙人相助、祈祷先人庇佑,都未得到回应,从那之后他就不曾来过登天台,他坚信靠人不如靠己。
今日他又一次来到这里,是为了和他的孩子说一些事。
这世上有些事说清楚,才能避开那些没必要走的歧路,爱与恨或许也在他这一念之间。
在他遥望远方沉思的时候,身后传来姜珏沉稳的声线:“儿臣参见父皇。”
永安帝转过来,目光在她手上停了片刻,“免礼,你我父子……父女谈心,不用拘束。”他停顿片刻继续说完,在他眼里,她还是他的儿子,比姜玺更像是男孩。
“多谢父皇。”姜珏听出他话语里的温情,今日是怎么呢?
永安帝踱着步子,朝围墙处边走边问她,“这座登天台你也来过几次,在你眼里可算雄壮?”
“第一次上来时,确实惊艳,后来再来时,也有不同的感受,可近来一看,它只不过是一座比较高的房屋,与那些宫殿没什么分别,甚至与街上的民居也没分别。”姜珏伸手指着向下方的琼楼玉宇,又指向宫外的街道,将内心的想法说出。
“你胆子大,心思也细,你若是男孩,为父……朕也不会废了你太子之位。”永安帝感慨一声,又道:“今日你大可畅所欲言,有什么不满都说出来,为父不怪你。”
“为什么女子不能继承皇位,这真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吗?”姜珏问这话的时候极为平静。
“太祖在位五十九年,在第五十八年时就立下这规矩,姜王室子孙,世世代代不可让女子为帝,为父让你做了十年太子已经犯了大忌。”
“太祖为什么要立这样的规矩?难不成她觉得会有女子成为皇帝,可就算是女子,也是姜氏血脉,有何不可?”姜珏在问这些问题时,一直注视着父皇的表情,希望能从他这里看出什么。
可惜,不管她怎么去捕捉他的神色,都没发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听她这么问,以为她心有不甘,永安帝回答:“这是命数,你若是成为姜国皇帝,姜国必亡。”
“为什么?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规定!我不相信!”姜珏仰着头看着他,声音微颤,她真的从未想过会从父皇口中听到这样的答案。
她一心想要保护姜国,怎么会导致姜国灭亡,前世她没有成为皇帝,姜国还是遭受战乱,在她死的时候,姜国岌岌可危,就要毁在姜玺手上,怎么会是因为她!
“父皇,我不相信,你在骗我!我不相信!这毫无根据!”她双眼微红接连怒道,这是重生后头一次在父皇面前失态,若是这是真的,那她所做的一切算什么。
永安帝感受到她此刻的愤恨和不甘,可又不理解她,这件事对她就这么重要吗?他沉声道:“朕为何要编这样一个谎言来骗你,你已经不是太子,生与死都由朕说了算,为何要来骗你呢!”
姜珏稍稍按捺住内心的冲动和怨恨,问道:“那父皇告诉我这是为什么?若是没有一个足够让我相信的理由,我只能认为是你在骗我,女子为何不能称帝成皇!我为何不能做这天下之主!”
永安帝见她这样问,他眸光一寒道:“你就这么在乎皇位!朕以为你当初说将太子之位还给玺儿是心甘情愿的,是朕高估了自己的女儿,滚!”
他本想心平气和的和她说这件事,让珏儿理解他之前的做法,也让她清楚自己的位置,但这样看来,还不如不说。
“你永远也不知道我对姜国的感情有多深,你只知道皇位,只知道姜玺,只知道顺从天命!你懦弱不堪,不肯做出改变,只只会遵循先人规矩。”姜珏原本是气愤,可说到后面泪水悠然滑落,滴在地上,出现一道浅淡地原水印。
“放肆!你是非让朕将你打入大牢才甘心吗!”永安帝怒视她,他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