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月上柳梢头。
皎洁的月光下,不知名的虫儿“吱吱——”地叫个不停。
屋里,红烛燃了一半,蜡液顺着旧痕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黛黛还没回来……
卿越抱着瞌睡的白白,嘴里喃喃自语,两只手的手指绞在一起,在屋子里不停地踱来踱去。
前院的喧闹早已经结束,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如卿越所料,怜儿大哭之后,发起了热,惜儿倒是无事,所以她被卿越派去照顾怜儿。
事发突然,又是夜晚,按照大人物的尿性,巡抚大人应该明天才会到。
秀闺和前院隔了一段距离,却也是女儿楼的地盘,明天巡抚一到,这秀闺,恐怕也会被封锁起来,到时候,书信肯定传不出去了。
卿越想到这里,抱着白白进入内室。
把白白轻轻地放进被窝,细心地盖上小被子。
轻轻都踱步到书桌前,挽起袖子,摆开纸研,用小铜勺从水盂中舀了一小勺水,缓缓倒入砚台中,再执墨锭缓缓推拉研墨。
研墨是个细致活儿,一点儿不容一心二用,卿越低眉垂帘地研墨。
月光透过窗棂应在卿越的脸上,祥和而又娴静。
……
待看到墨锭每次磨过之后,墨汁缓缓地回流到磨痕里来,墨汁保持不动,就算好了。
放下墨锭至墨床上,卿越拿起笔,沉思片刻,才铺开信纸,奋笔疾书。
直到写好最后一笔,卿越才抬起头,放下毫笔,把信笺从头到尾浏览一遍,发现没有遗漏,提纸吹吹,就把信纸卷成一个小筒了。
拿着它,来到窗前,打开木窗,卿越以手做哨,两短两长,特殊的吹哨技法可以传得很远。
不一会儿,翅膀破空的声音由远而近。
一只黑乎乎的大_鸟儿张着翅膀,停落在了窗台上。
它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瞳仁是鲜红色,在月光下,像血液在眼睛里流转似的,凶气十足。
一个不注意,与它对视上,很有可能会被这双眼睛吓到。
它的爪子更是铁劲有力,一落下就把窗台划了几道口子。
这是金姨送给卿越的,品种不祥,有点像鹰,有点像乌鸦,还有点像其他的鸟,飞得快不说,还很凶猛,据说能认主也能护主。
金姨留下它,一是为保护卿越,二是为了以防有急事发生,方便联络。
卿越一般不召唤它,过去几年里,它的用处只在于用来和金姨通信。
现在,正是需要它的时候。
卿越把卷成小筒的信封放进它爪跟的小油纸筒里,用纸盖盖好,摸摸它的脑袋:“交给你了,墨墨,记得一定快速送达。”
墨墨竟听懂了似的,点点头,用脑袋蹭蹭卿越的手心,展翅飞了出去。
“可一定要快点儿啊!”
卿越对着月光,暗自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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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不好了!”惜儿从外物进来,小脸煞白,“奴婢煎了药给怜儿服下之后。又去了前院,发现黛黛姐被官差带走了!还有前院的温玉公子!”
卿越转过身,眉头紧缩,咬着下嘴唇,两眼紧紧盯着怜儿:“你说什么?!”
惜儿声音已经带上哭腔:“小姐,怎么办啊?”
金姨三人不在,黛黛就是代理楼主,现在黛黛被带走,前院的主管事温玉也被带走了,安抚人心的人、主持大局的人,都被带走了。
卿越一阵发晕,身体后退两步,险些坐在地上:“到底怎么回事!”
惜儿抹泪,道:“是知府大人下令带走的,他说我们女儿楼霍乱一方,前有拆散官宦家庭之罪,后有残忍谋杀花女之责。黛黛和温玉,就是主谋,是想扰乱国之安宁……总之,说了一大堆听不太懂的话,就把他们押走了……怎么办呀,小姐?”
“霍乱一方?拆散家庭?谋杀花女?扰国之安……”卿越冷笑连连,反而镇定了下来,“呵——好大的罪名……好大的罪名啊!”
什么叫拆散官宦家庭?什么时候的事?
我怎么记得,不过是两个纨绔二世祖,为了争夺花女,被自家兄长抽打,兄弟成仇的戏码。
谋杀花女?
女儿楼众人不说有多相亲相爱,基本的感情还是有的吧。
更何况,女儿楼多是苦命的柔弱女子,不说用如此残忍的下作手段杀人了,哪怕是动手打架都是从来没有过的。
事情才刚发生没几个时辰,没开堂审理不说,挨着盘问都没有,直接就定性为女儿楼中人的谋杀?
可真是个好官呢!
卿越越想越生气,眼神一点一点冰冷起来。
惜儿看见卿越冷漠的表情,心里不安极了:“小姐……”
卿越面无表情地看向她,问道:“一个月前,两个富家子为了谁打起来了?”
惜儿闻言,思索了一下:“是为了玉珠。”
“玉珠?”卿越冷冷一笑,又问,“呵——其中,这二人中,可有知府大人的公子?”
惜儿回道:“……是!”
话音刚落,惜儿忽地反应过来:“小姐……您的意思是……”
像是想到了什么可能,惜儿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眼中全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卿越冷笑一声,赞道:“好一个借刀杀人。”
明明是小儿子不争气,大儿子出手教育,兄弟因此不睦,也能偏怪到女儿楼身上。
“对了,前院怎么样?是不是乱成一团了?秀闺外可有被官差围住?”
惜儿放下手,摇摇头:“前院因为有黛黛姐和温玉公子提前做了部署,大家都回房间了。秀闺暂时还没有人围住——小姐,您要做什么?”
卿越捋着垂至胸前的头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但笑不语。
“我就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