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不知谭先生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曲十七跟着谭凡,过了念月桥,发现四处人烟越来越稀少。
“嘿嘿,当然是找个僻静之地,和美人儿你聊聊…….”
谭凡突然发出淫荡猥琐的笑声,充满色欲的眼神在曲十七身上上下扫描。
“嗯???!!!”
曲十七一听忙停下了脚步,满脸绯红地盯着谭凡。
“到了!”
谭凡回头说道,刚才猥琐的模样一扫无遗。
曲十七看到面前小巷子里坐落着一栋破烂的庭院,接着他才明白自己被谭凡给骗了。
谭凡娴熟地推开庭院的门扉,随后示意曲十七跟上。
两人刚抬脚进门,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罐子被摔在地上的声音。
“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你还一天和这个姓罗的鬼混!我看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夫人,现在请不要打扰先生……..”罗本的声音传来。
“呀!你还举拳头!怎么?你还要打我不成?”
谭凡和曲十七一进门,就看见抱着酒罐子要摔的彦夫人,然后是死死抱住彦夫人的罗本,还有正骑在长凳上高举拳头的彦老头。
“哇打!!!”
突然彦老头的口中发出一声凄厉尖锐的怪叫,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他,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只见彦老头骑着一根长凳,突然像骑马一样拉着凳子上下颠簸起来,同时手里挥舞着拳头,一下打在空气中,嘴里还念念有词:
“今日我武松就要为民除害!打死你这只吃人虎!哇打!哇打!”
所有人都看呆了,包括刚来的曲十七。
接着彦老头眉须倒立,陡然一下从“老虎”的身上跳下来,随后用肩扛起凳腿,一个过肩摔把凳子给“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同时彦老头还不忘用脚去踹上两脚,结果不料踹在了昨天脚上的旧伤上。
“啊啊啊啊嗷呜嗷呜!!!!疼疼疼!!!”
彦老头捂着脚哀嚎,不过还好,看样子暂时是没有发疯了。
“他这是…….在干嘛?”
曲十七扯了扯看呆了的谭凡的衣角。
“我…….大概,是在模拟小说里的情节吧……..”
谭凡扯了扯嘴角,不太确定地说道。
“老头子!老头子!你没事吧???”
彦夫人放下手里的罐子,一旁的罗本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接着彦夫人一把抱住彦老头,并且不停地用手扇他的耳光。
“都怪我,平时不该总是骂你,这才让你失了心,快回来!快回来!”
“停!”
彦老头一把抓住彦夫人的手,然后他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谭凡,瞳孔一缩。
“小小!小子!你来干嘛?我告诉你,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
彦老头护鸡仔一般把彦夫人给拉在身后,一脸警惕地看着谭凡,接着他瞧见了站在谭凡身边的曲十七。
“哟!还找帮手了?不过看样子,他充其量只能算是个花瓶!”
说着他对在地上抱着罐子的罗本挥手道:
“起来!有人来找麻烦了!”
“诶诶诶!等等等等!”
谭凡对罗本招手,接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曲十七瞧见,彦老头看见银子的眼神顿时变得直勾勾的。
“小爷我今天不是来打架的,我只是想找个地方,边听故事边喝酒。不知…….”
谭凡将银子在空中晃了晃,接着一道黑影划过,彦老头手上拿着银子,满脸堆笑着说道:
“嘿嘿嘿!那简单,夫人,你快去把我们昨年酿的桂花酒给拿出来,罗本!别在那儿抱着罐子了!赶快去弄两个下酒菜来!一天没吃饭了,你还不饿吗?”
“啊!哦!”
在地上的罗本一听有饭吃,连忙从地上弹地而起,只听“啪嗒”一声,那在手里抱了许久的罐子就这样摔碎了。
彦老头刚想骂,但罗本已跑到后面的伙房,已是骂不着了。
“嘿嘿!来来来!我就说你我有缘,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彦老头笑着将谭凡和曲十七二人领进了里屋,此时,窗外夕阳西下,小桥流水人家。
“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曲十七不着意地问谭凡。
“简单呀!家中妻子努力卖豆腐给我赴京赶考的盘缠!反正考不上,不如拿来花了!”
谭凡不在意地答道。
“呵呵,你嘴里真是没一句真话。”
曲十七自然不会傻到去相信这种事情。
“当然有啦!就比如我说曲兄你,容貌闭月羞花,我见犹怜。”
谭凡突然凑近曲十七的脸,他直勾勾地看着他,他甚至可以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
曲十七莞尔一笑,丝毫不怯弱地凑上前去,眼见就要碰上,谭凡吓得脖子一缩,顿时成了乌龟王八。
“哈哈哈哈!”
曲十七咯咯地笑着,看着谭凡,一脸得意的神色。
说话间,两人已经随彦老头来到了里屋,彦老头示意两人坐下,接着添起了炉火。
虽然彦老头的家有些简陋,但好在彦夫人收拾得整洁,彦老头推开了庭院门,夕阳从西边照射而来,梨花淡淡的香味随着春风而来。
谭凡和曲十七相接而坐,正巧坐在那日谭凡醒酒的地方,他俩抬着头,看着枝头上染血的梨花。
一旁的炉火渐渐雄了起来,初春的夜,风里还是有些凉,身子单薄的曲十七不由地朝着炉子旁靠了靠。
“怎么?没带裘衣?”
说着,谭凡将自己身上披着的外套取了下来。
“不用,你也……..”
曲十七摆摆手,但谭凡已将衣服搭在了曲十七的身上。
“穿上。”
谭凡说道,曲十七顿时不再拒绝了,他安分地坐在谭凡身边,低着头不说话。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但还好,很快酒和菜都上齐了,一行人围着火炉,开始煮酒吃饭。
“噗!”
谭凡刚喝下一口桂花酒,就直接吐了出来。
“这酒…….也太烈了吧!!!”
谭凡皱起了眉头。
“嘿嘿!叫你小子猴急,一喝就喝那么一大口。”
彦老头剥着花生米放在嘴里,然后端起酒碗悠悠地小啜一口,随后一脸嘲讽地看着谭凡。
“这口感和辛辣程度,甚像军中的酒。”
谭凡说道,接着拿起酒坛给自己满上,端起酒碗便喝,只见他脸色通红,硬生生地是把这碗酒给吞下了肚。
“先生真是见多识广!这酒可是……”
罗本兴冲冲地开口,但却被彦老头两颗花生米给塞住了嘴。
“自家酿的酒,是粗糙了点,将就喝!哪里来那么多废话!”
说着,彦老头也直接端起酒碗,一头干了,而他比之谭凡,面不改色。
“哪里有这样喝酒的!若是杜康见了,必定要骂死你俩。”
曲十七从容不迫地拿出随行的酒器,将酒坛子拿过来,趁着炉火,开始煮酒。
谭凡看着曲十七娴熟地将酒器铺开,接着取了一瓢清水将酒器洗净,桂花酒倒入器皿当中,随着炉火慢慢发出醇香。
所有的人都被这香味吸引了,彦老头探着头望酒器里,直到曲十七将酒煮好,分别呈给每一个人。
谭凡接过酒碗,急不可耐地一口灌下。
“啪!”
众人齐齐将酒碗放下,眼里已是沉醉。
“好!好酒!”
彦老头拍着腿说道。
“老夫喝了这么多的美酒,却没想到,最好喝的竟然是自己酿的这粗酒!只能说煮酒的人实在是高!不仅除了这酒的烈性,还将桂花的柔与黏完全地从这酒中催发出来!妙!”
谭凡冷笑一声,默默不言,直接拿起酒勺为自己再呈了一碗。
“彦老头!别说这些虚的,我家小曲煮的酒好喝那我早就知道了,可我却不知道,你方才那是在做什么?”
谭凡端起酒碗,伴着两颗盐酥花生米喝下,同时还醉眼朦胧地将手搭在曲十七的肩上。
“嗨!我在模拟“武松打虎”。”
彦老头几杯酒下肚,对谭凡也是没了起初心里的芥蒂,他摆摆手笑着说道:
“这几日写书颇不痛快,主要是实在不知道如何写一个东西。”
“哦?赶快讲来听听!”
一听到写书,谭凡来了兴趣,曲十七也侧目看着彦老头。
“话说那武松回家探望自己的哥哥武大郎……”
“???彦老头!!!”
谭凡一听,顿时不高兴地叫道。
“稍安勿躁,你听我说完!”
彦老头一把将酒坛子放在了谭凡的旁边,这才堵上了他的嘴。
“正巧路过一个店家,喝了酒,出门发现店家门口写着“山上有吃人大虫,旅客日落后莫行。”的字样,不过武松不以为意,认为是店家诱使客人留宿的手段,但等他走到冈下时,发现官府的告示,才知道山上真有大虫,不过此时武松却怕店小二笑话他,于是便硬着头皮往前走,当时天色已晚,武松酒劲也跟着上来了,便在一块大青石上睡着了,结果就在武松睡梦间,他突然感到一阵罡风朝着自己袭来,武松瞬间惊醒,从石头上一跃而起,发现那所谓的大虫竟是……”
彦老头看了看竖起耳朵的众人,嘴角偷起了一抹坏笑,不紧不慢地端起了酒碗。
“前辈!是什么?”
正听得专心的罗本问道。
“那吃人的大虫,竟是一只斑斓纹白虎!”
彦老头凳地一下放下酒碗,竟是拿这做了醒木。
“可武松非寻常人也,正碰上此时酒力上头,武松一开始还躲着这老虎,但渐渐地武松受了些轻伤,心里也是相当窝火,于是便抓住个机会,骑在了这老虎身上,硬是赤手空拳,把这老虎给打死了!”
“笑话!人如何能打死老虎!”
谭凡摇了摇手,装作不在意地喝下一碗酒,但他却用余光偷偷瞥着彦老头。
“所以说,这才是难写的地方,人,要如何才能打死老虎?”
彦老头也叹了一口气,随后喝下一口酒,默默地开始吃起花生米。
“方才我见你摔板凳时,颇有军营技风。”
谭凡淡淡地抬眼说道,顺便帮曲十七夹了两筷子菜。
“人,能用这军中技,打死老虎吗?”
谭凡看着彦老头,不知何时,他的眼神在一瞬间如此锐利。
而彦老头则完全没有避开他的目光,笑着摇头道:
“哈哈!正是因为人打不死老虎,所以才要想办法啊!”
“前辈!前辈!你方才所说给我我一个提示,我的那本小说里也有一位非常人,为了护主而独自一人面对千军万马,仍是杀了个七进七出!”
罗本兴奋地说道,却被彦老头给敲了个爆栗。
“给你说了你的那本书要改要改!说了几次了都不懂!”
彦老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哦?我那天听你说的,可是汉末三国的故事?”
谭凡将酒杯靠在嘴边,有一口没一口地饮着。
“对对对!先生愿意听一听吗?”
罗本一副遇知音的表情看着谭凡,眼里冒起了小星星。
“愿闻其详。”
“话说那汉高祖斩白蛇起义……”
彦老头使劲地对罗本使眼色,奈何罗本讲故事太过于投入,根本没有看到。
渐渐地彦老头也不管了,待到罗本讲到精彩处,谭凡都会大声地说一声:“好!”
并且喝下一大碗酒,而曲十七也饶有兴趣地一边听着,一边煮酒。
天色由紫到蓝,片片梨花散漫了整个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