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辛心一颤,不自在地退了一步。他语气平静,但却显得咄咄逼人。若非在这儿,说不定她撒腿就跑了。
江陌笑嘻嘻地来回注视着两人,默默地躲到一旁去祈祷,他亲爱的妈咪不要秋后算账来找他麻烦,最好是直接被爹地解决了。
一想到很有可能两人在误会解除之后亲密无间,他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但笑到一半,却发现头顶有两道灼热的视线,他轻咳了两声,连忙收敛神态,故作潇洒地抿唇四处观看,在瞧见两名小萝莉之后,果断露出了色眯眯的眼神。
江辛缓缓抬头,迎上那道不善的眼神,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就算我骗你又怎么样?”她的表情理所当然。“何况,虽然我们没结婚,但却在一起相处了六年。指不定哪天我们就去办个证堂而皇之地住在一起。”
“你敢?”萧吾影俊魅的脸已经变得极为阴沉,一向挂在上面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早已消失殆尽。此时的他绝对不像一个温和有礼的绅士,而是恶狠狠地复仇者。
江辛却嘲讽地一笑,毫无所惧地望着他:“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以为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你只是我的前夫,难道我要嫁给谁还要向你报告不成?”
萧吾影恨恨地瞪着她,郁结的是他根本无法反驳,因为她说的是实情!
想了想,他一咬牙道:“我还是陌儿的亲生父亲。难道你也不替他考虑一下么?”萧吾影直接搬出了江陌,而这也是他引以为用的最大本钱,江辛可以不在乎任何人,却无论如何不能不在乎陌儿。血缘关系是人世间最亲密的东西,而这从江陌和萧冀言相处六年却没有对他感情好就可以看出来。
果然,他这么一说便让江辛变了脸色,只是看起来有些不对劲。此时的江辛早已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要用陌儿来威胁她。小脸一时血色尽褪,宛若风中落叶般苍白无力:“萧吾影,你什么意思?”
萧吾影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心中暗忖,他不过是希望她能看在陌儿的份上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不要轻易接受别的男人。如今却这般表情,就好像他要害了陌儿性命一般?
性命?
是了,他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望着那张布满失望和愤恨的精致脸蛋,他铁青了神色:“你以为我要做什么?你以为我要用和陌儿的手术来威胁你?你把我想成什么样了!”
他烦躁地嘶吼,眼底闪过显而易见的受伤神色。
江辛愕然发愣,他不是那个意思么?眨了眨眼,江辛在看清他的表情后终于松了一口气。是她误会了,但想开了却让她放了心。只要不是伤害陌儿的就好。
缓缓一叹,她轻声到:“既然不是我想的那样,那么我的事我自己会做主,至于陌儿想跟着你住一段时间,我不反对,你这就带他走吧。”想通了,她倒是好说话,毕竟,陌儿长期陪伴在她身边,但萧吾影却几乎从未见面。
江陌用力地抱住她,“嘿嘿,我就知道妈咪对我最好啦!”小嘴好不意外地吐出一堆谄媚至极的话,也只有他才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这一大堆。
而萧吾影神情依旧阴沉,但终究没有爆发出来。时隔多年,他不用再戴上那个温和的面具,但他也绝对不是暴戾之人,只是一旦面对上她,就总是失了冷静。
江辛若有似无地用余光飘向他,伸手替江陌理了理凌乱的发。
“陌儿,乖一点。”她轻声交代两句,转身便走。
而萧吾影也没有理由再留住她,双拳在身侧握得死紧,薄唇也一样紧紧抿着,却像粘了胶水一般怎么也打不开。
江陌跟着萧吾影回到住宅之处,自然又引发了一阵轩然大波。
不说已经见过他的白盈盈,在这栋别墅里还有王伯等不少人住在一起。他们见到江陌的唯一表情就是将嘴巴张开,下巴伸长到几乎要掉到地上。
王伯是早就知道江陌存在的,他现下虽不怎么管理公司事务,但“小少爷”出现这么大的事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尽管心理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在看见两张除了大小外几乎差不多的脸孔后总还是有些讶异。
“爷爷好。”小小的身躯突然在他面前弯下九十度的腰,如最有气度的骑士一般恭敬地唤了一声。
王伯一张老脸顿时就定格在了当场。
“小、小少爷。你这是做什么?”干瘦的手臂急急忙忙将人拉起来。生怕他受了些微伤害。
江陌一本正经地站直:“爹地说了,你是救了他的王伯。你是爹地的救命恩人,没有你就没有爹地,没有爹地i就没有陌儿,所以陌儿要谢谢你。”
王伯诧异地望着说出长篇打论的江陌,眼眶早已变得通红,他哪里想的到,在这么多年以后,竟还会有这样一个可爱的男孩恭恭敬敬地叫他爷爷。
老泪纵横的眼睛抬起来看向站在一旁的萧吾影,里面充满了感激之情。
萧吾影摊摊手,“王伯,这话可不是我教他的。”他只是将家里的人情况都说了一遍,顺便把比较亲密的王伯的情况说得详细一些而已。至于这个小东西到最后捣鼓出这些,连他也意外了。
早就知道陌儿不简单,毕竟,除了小鬼当家之外,只怕现实生活中没有哪个六岁的小孩能独自一人坐飞机从巴黎飞到台式,也没有哪个小孩会为了凑合自己的爸妈提出要绑架他自己的点子?更不会有能在面对决定自己生死的大事时,表现得和常人无二。
或许正是这么多年一次有一次的希望和失望,才造就了他与同龄人不一样的坚定心智,或者说,是在经历过这么多磨练之后变成的冷静和机智。
心里泛起一股酸楚的感觉,那一瞬间,萧吾影甚至觉得自己要像个女人一般哭出来。但他也只是微微动容,便将那道小小的身躯抱进怀里。
“好了,王伯也见过了。晚上想吃什么自己去和那个婶婶说。”他指了指帮佣的厨娘,江陌便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很显然,他对这名据说擅长中国传统料理的厨子大有兴趣。
王伯欣慰地看着江陌的背影,一道幸福感油然而生。
萧吾影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王伯,陌儿也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说的什么话,这哪是麻烦啊。”他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尽管每天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但像这样的工作,就算再加一倍也不会觉得累的。
初来乍到,江陌对这个地方的一切都很好奇。他竟然将整栋别墅里所有的房间全都看了一遍。
美其名曰是熟悉环境,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为了干嘛。
他要确认在这栋楼里除了厨娘外还有没有别的女人住过的痕迹。但事实很让他满意,不但没有,而且在萧吾影的主卧室里,除了他的用具外更没有多一丝一毫别的东西。
只是让他纳闷的是,左侧一个小房间里,竟然摆着一整套的儿童用具。
“爹地,这是替我准备的么?”他好奇地睁着眼睛四处看,扫过整间由米黄色组成的房间。垮着小脸将身后的某样物件提起来。
“可是,为什么给我的房间要放两个布娃娃?”
……
“咳咳。”萧吾影清了清嗓子:“刚刚大婶告诉我饭菜都快做好了,你的宫保鸡丁、红门酱虾、麻婆豆腐全都上桌了,要不咱们先下去吧?”
江陌眨了眨眼:“那么红烧鲤鱼呢?”
……
“当然是也做好了!”
这一餐是这栋别墅里难得热闹的一次晚餐,萧吾影、王伯、江陌三个人坐在一起享受这一大桌精致的餐食。
江陌早已一脸馋相,一看到虾子就扑了过去,小手怕烫地四处乱飞。
萧吾影皱眉,大手一伸便将红彤彤的虾子拿过去,迅速地撕开递过去。
江陌二话不说直接往嘴里塞。
萧吾影无奈道:“陌儿,没有跟你抢。”
江陌边将剥好的虾子塞进嘴巴里,边口齿不清地说道:“我知道你们不会跟我抢啦。但是陌儿觉得真的好好吃哦!这道菜是我和妈咪最喜欢的了。可是妈咪从来不煮给我吃。”
“为什么?喜欢怎么不做?”
江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已经眼明手快地将好几只虾都放进碗里,等着稍微冷却一点便大快朵颐。
“因为妈咪怕烫呀。”
他说的理所当然,萧吾影却莫名其妙。“这是什么理由?”
“怕烫就不敢剥,冷了又不好吃。所以妈咪总是不煮呀,这还不简单。”
……
好吧这很简单,简单到他们每一个人可以理解。但此时此刻,看着迫不及待剥开虾的江陌,他心底却隐隐升起一股心疼。
这六年,他们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一个女人独自带着患病的儿子,还是在异国他乡之内。就算有着萧冀言的照顾,怕也是倍感艰辛吧,起码在剥虾子,换保险丝煤气这些小事上总是有所不足。
那一瞬间,他甚至开始感谢萧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