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红釉向皇后投诚,阿满对她的态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变,最突出的变化就在于当她问起关于皇后的事时阿满不再三言两语地敷衍她。
“阿满姐,你在皇后娘娘身边多久了?”
阿满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低头计算起来,刨除一些零散的时间“从娘娘五岁那年起,有十三年了。”
说起来阿满自己也吃惊,自己竟然毫发无伤得待在皇后身边这么久了。
“那阿满姐一定对娘娘十分了解吧。”红釉又问,“你能不能跟我讲讲娘娘到底是怎么样的,先前只是道听途说还没真的了解过娘娘呢。”说完她贴近阿满身边,意思这只是二人的闲聊。
阿满却微皱眉,低声训斥:“你先前是陛下那边的人,就应该知道君心难测才对。我们这位娘娘虽不似皇上那么多心却也差不离。”虽然训斥但也没让红釉离自己远点。
“阿满姐你别生气,我这不也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照顾娘娘吗?”
红釉讨好地扯了扯阿满的衣袖,笑得十分谄媚。
阿满白了她一眼,到底还是告诉了她一些关于皇后的事但也警告说:“这都是为了皇后娘娘我才跟你讲,你不可以告诉旁人。”
“好好好,我保证。”红釉就差指天发誓,于是又得了阿满一双白眼。
“你知道娘娘每天喝得药是什么吗?”
“不是补药吗?”
“是,但你知道是补哪的吗?”阿满问,却只得来红釉的一脸迷茫。
“那儿。”说着阿满的目光朝红釉的小腹瞥了瞥,引得红釉满脸通红,却又也大为吃惊。
“娘娘还年轻,怎么这么早就要……”红釉没敢说下去。
当今皇后子息艰难该是这皇宫的惊天秘密之一了,一旦泄露不知会引起多大的血雨腥风。
“难怪娘娘对夏昭仪要下那等手段,但为什么大皇子却能平安降生?”
红釉想起前些日子里赵美人带着大皇子来给娘娘请安时,娘娘还特别让小厨房给大皇子准备了吃食,看起来对他十分亲厚。
“大皇子运气好,虽然不在好时候但也没赶在这么个非常时期。当太子妃时候的皇后娘娘还是很心善的。”末了似乎有所感,阿满幽幽叹了一口气道:“说到底都是命啊。”
而后就不再理睬红釉困惑的表情,自顾自地开始讲。从十五年前开始讲。
十五年前,大年初一。当时的文锦皇帝还很康健,膝下有儿有女子息繁盛。
长公主温杞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来给他们的舅舅拜年。
彼时长公主身着绛紫色一品朝服,外头披了一件出嫁时皇帝给的添头千金裘,头上挽着当时最时兴的发髻,一应配饰都是万里挑一。乍一看满身贵气甚至远超坐在文锦皇帝身旁的傅皇后。
“沐儿,易儿,来给你们舅舅舅母拜年。”
她这样叫自己的儿女,跟在她身后的颜青沐牵着妹妹的手走到一旁按着先前母亲教的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就连年仅三岁的颜青易都能做得一丝不苟,可见长公主家教之严。
“哈哈,阿姊果然好家教。把青沐和易儿教的这般好,朕都想把宫里的皇子公主交给你来调教了。”文锦皇帝坐在上位,笑得像一尊弥勒佛那样慈爱,语气中的认真好像真有这个打算一样。
此时长公主已经领着儿女们坐在了皇帝的下首。本来她不该坐这,即使地位高崇也是外嫁的女出声儿,其他的几位公主都坐在后头,可无奈她与皇帝关系亲厚非旁人可比,这下首的位子还是开宴前皇帝亲自让人挪过来的。
“阿舅,你不要让阿母来管教哥哥姐姐嘛。”原本一直安安静静坐在长公主身边的颜青易突然出声,在安静的大殿内显得十分突兀立马就吸引了所以人的目光。
长公主微微蹙眉,但终归是什么也没说倒是文锦皇帝显得很有兴致。
“那你告诉阿舅为什么不让你母亲来调教阿哥阿姊啊?”
颜青易扭头看了看一脸严肃的母亲,怒了努嘴最后怯怯地说:“我不敢说。”圆圆的小脸上浮现出明显的不安。她犯错误了,她忘记母亲说得大殿之上不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
文锦皇帝听了哈哈一笑,知道一定是自家阿姊平日里太严格叫小姑娘害怕了。他身体微微向前倾,张开双臂道:“那你就到舅舅这来,在舅舅这谁也不敢动你的。”
文锦皇帝身边的内侍常喜得了皇帝陛下的示意走下白玉台阶,走到长公主身边等着颜青易随自己走。
颜青易又望了望一旁的长公主寻求同意,长公主抬眼看了看皇帝而后才冲她点点头。
得了母亲的同意颜青易才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已经等着的常喜手上,由着他把自己向文锦皇帝那引。
一路都安静乖巧,即使到达文锦皇帝龙座底下平台的台阶对她来讲实在太高太险但颜青易不愿意向一旁的常喜求助,她就是要自己爬上去。
等她爬完等她到了平台圆圆的小脸已经通红一片,气喘吁吁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见状早早张开双臂等着的文锦皇帝连忙把她抱起,嘴里还叨叨着:“小易儿,小乖乖没事吧?”对刚刚领颜青易过来的常喜也没了好脸色,一直笑意盈盈的脸上也阴沉下来。
“常喜你没看到小郡主累了吗,怎么照顾的。”
闻言常喜作势要跪却被颜青易给拦住,“阿舅,阿舅,你不要罚常喜,是易儿自己不要他帮的。”
文锦皇帝扫了眼要跪不跪,僵硬地蹲在半空的常喜面色不变。
“阿舅。”颜青易又扯了扯他的衣袖文锦皇帝才面色缓和让常喜站好。
“阿舅真好,比阿母好。”
这话一出底下众人神情各异,可无外乎是对长公主的推测猜疑。什么样的女人啊,才能让自己女儿大庭广众说出这样的话。
众人互相使眼色却一句也不敢说,生怕被长公主听见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反观身处关注中心的长公主却十分怡然自得好像完全没听见女儿的指控,甚至还有闲心给儿子添菜。
“哦,你阿母很凶吗?”
“嗯,可凶了。就前些天哥哥随阿父习武扭伤了胳膊几日没能习字,结果……”
文锦皇帝有些兴致,便追问了一句“结果哥哥挨罚了?”
听这语义,该是青沐被阿姊教训了。正想要安慰却听颜青易否认,一本正经道:“不是哥哥,是阿父。”末了还很忧伤地道:“连阿父都挨罚,好可怜,阿母真的好凶喔。”
等着吃瓜众人的众人脸色微僵,尤其是一些诰命夫人,皇室女眷们。
好不容易能看一次长公主的笑话,结果却变成长公主训夫有方。真真是要让她们咬碎一口银牙。
“那你告诉阿舅,你阿母是怎么训你阿父的?”
颜青易歪了歪脑袋,想了想道:“阿母说阿哥伤好前不能习字,所以欠下的打字就要阿父来写。”
“哈哈哈,果然如此。皇姊还真是没变,易儿可知阿舅也被你阿母罚过大字。”
是说给颜青易听得,可文锦皇帝并没有控制音量是以底下众人都听的清清楚楚,一时间对长公主于皇帝陛下心中的地位又有了新的认识。
“真的吗?那舅舅岂不是也帮不了易儿!”
颜青易只觉得前途渺茫,回家不知是有多少大字在等她。
文锦皇帝瞧她鼓起了嘴,像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觉得有趣便将她抱着坐到身后的龙椅上,打算要好好逗逗她。
这动作两人都自然而然却不知看在一干人眼中,引起多大的风波。
“易儿不怕,阿舅会保护你的。”
“真的吗?可明明阿舅也被阿母罚过。”
“哎~”文锦皇帝竟打算向她正经解释清楚,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把她放在了龙椅空出来的地方。这一幕引得一旁的傅皇后眼中有些发红,可皇帝却全不在意。
“易儿知道这椅子叫什么吗?”文锦皇帝问。
“知道呀,只是一点也不软舅舅为什么要坐这个?不是有更舒服的椅子吗?”
此时颜青易眼中是一派天真纯洁,金银玉器堆出来的瓷娃娃干净无暇。
文锦皇帝听了只是摸着她的头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以后是多久?”颜青易问。
“等你长大了。”
“那什么时候才是长大?”颜青易又问。
文锦皇帝沉吟片刻,想了想说:“大概要到你嫁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