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你放开我姐!”褚岐谦再也忍不了了,一嗓子就吼了出来,“你是瞎吗?我堂妹出来的时候比你的那个宝贝女儿伤得重多了!你个老太婆见过哪个害人的能把自己伤得比被害人还重?!”
“你们跟她都是一伙的——一伙的——”胡夫人嚎得更凶,“祁南王——你好偏的心啊——一个凶手,你还差人找太医给她看,只给我女儿派个郎中——没天理啦——”
南潇濛此刻真是想极了把胡夫人摁在地上摩擦。
行动派的褚岐谦骂骂咧咧地撸起袖子就要去揍胡夫人:“你他娘的······”
幸亏胡玥珠反应过来,竭尽全力喊:“娘,不怪褚妹妹!不怪褚妹妹······”
“亏了褚妹妹,女儿才能回来······若没有她一直护着女儿,女儿早就被贼人杀了。”胡玥珠语气里满是感激。
眼看原来是这样,胡夫人一时就愣了。
“祁南王殿下······”胡玥珠费劲地行了个礼,“臣女一则替母赔罪,二则感念褚小姐的相护恩德,自愿将侍读之位让与褚小姐······以后褚小姐若有用得着的,玥珠必当竭力相帮!”
褚清虞赶紧上前去搀住胡玥珠,回了几句礼。
虽然自己的最终目的达到了,但南潇濛丝毫没有高兴的意思。自此猎场现场的局势算是彻底控制住了,南潇濛就吩咐随从银徵看顾着,自己直奔别院去。
凤莞尔正在里屋忙着,南潇濛一到她就毫不客气地吩咐南潇濛当了一回她的助理。
总算把褚弦凝身上大大小小几处伤口处理好了,凤莞尔轻轻把褚弦凝侧放,长长舒了口气。
“这又是怎么了?好好的姑娘骨头差点叫震碎了,估计还得得程度不轻的脑震荡。更别说后脑这个钝器撞伤······”凤莞尔一边收拾纱布一边叹气。
“归海域罗。”
“什么······什么?!”凤莞尔手抖,刚收拾好的纱布算是白整了,“她知道了?!”
南潇濛长长叹气。
凤莞尔想了会才重新开始动作:“······唉。早知道是迟早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那以后,你们要更小心了啊。”
“嗯。”南潇濛并不想说什么,在床沿上坐下,看着褚弦凝昏睡的脸庞。
凤莞尔默默把线缠好,看着南潇濛缄默的样子,张了张口,却终没说出什么来。她低头,提起药箱,出门后轻轻回身把门关好。
南潇濛转回头来,脑海中闪过无数记忆中的片段。
几年之前,他还在21世纪好好当着他的大三物理系学霸,而此时云凤的南潇濛还是个无忧无虑满世界乱窜的小世子,十一二岁的年纪就学会了仗着自己好看就到处撩妹,受害人上至十八少女,下至三岁稚童,游玩路线更是随心而定,有时直接拿笔随意在地图上乱画一气就顺这个路线出发。结果照着他这种没心没肺随心所欲的窜法,窜着窜着就窜出毛病了。
当时,臭名昭著的妖女归海域罗刚重现于世,组建杀手组织念扶阁。她宣告出山的第一步,就迈向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手段残忍地把所有未满十二的女孩生生折磨致死,放血七个日夜,怨灵之气在村庄上空久久不散,方圆五里阴风不住,寸草难生,一时间天下再次为黑袍妖女归海域罗的名号动荡不安。
而后归海域罗挥戈南下,直奔云凤边陲的东易城而去。念扶阁的阴影包围在东易城外,盘桓不去,城内百姓心惊胆战,但有私逃出城者必将就地格杀,消息彻底封锁,外界浑然不知,一群群正义之士还在漫无目的地搜索念扶阁的动向。
南潇濛却是浑然不觉,游山玩水好不快活,路上对归海域罗恶名劣迹偶有耳闻,也只当个鬼故事笑呵呵听了,并不甚在意,反倒溜得更起劲儿了。
心大的南小世子一行人一路游到边境。一日,风和日丽,微风阵阵,南潇濛正走得累了,突然前方现出一座城郭来,城门洞开,看着规模不大,小巧玲珑的倒是有那么点精致风韵。
南潇濛拍掌,他正愁没个地方歇歇脚儿,正好就现出这么座小城,赶快就赶过去。
在城门下站定,南潇濛仰头看了看门匾,一字字念出来。
“东、易、城。”
他歪歪头。
“有点熟悉的样子。”
南潇濛想想,好像是前几天崔青染写给他的信里提了这么一笔,但他满心都是前几天在上一个城里他逗的那几个漂亮姑娘,迫不及待就想进城去玩乐一番,小手一挥,几人就纷纷进了城。
当时的南潇濛何等神经大条,自然不会在意城中百姓都是什么反应,他那一群随侍倒是觉得有些端倪,但南潇濛完全属于甭管多少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类型,自然不听劝,众人越是担心这熊孩子就耍得越欢。终于,耍了四天,翻车了。
归海域罗进城了。
南潇濛当时是云凤南肃侯世子,象牙塔里长大,惯得好一份顽劣性子,最喜欢去平宁王府讲鬼故事吓唬崔青染的妹妹。饶是如此,他终归没有见过面前如此可怖的景象。
哀嚎不绝于耳。除了这个让南潇濛记忆尤其深刻,别的他完全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直到一双粗鲁的手把他的一群随从都给打趴,恶狠狠地把他拎起来,他也没顾上看那人面容、挣扎反抗,只觉得自己满身满眼都是红。鲜血的红。
怎么会这样呢,昨天不是还玩得好好的?
直到最后,南潇濛被扔到一群衣衫破烂的人中间,还双目茫然地瑟瑟发抖。
他生平第一次后悔了,后悔昨天不应该抢那个小姑娘的冰糖葫芦。
南潇濛不知道在臭烘烘的贫民中间傻了多久,直到最后一个黑袍女子进门,一只轻盈柔软的白皙纤手把他牵起来。
南潇濛最后只听到一句。
“这孩子要留着压阵脚呢,你们别瞎掺和。”
声音低沉喑哑,但的确是一道女声。
然后,堂堂21世纪物理系高材生南潇濛,睁开眼发现自己没在论文稿堆里歇着,反而被压在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满鼻腔都是挥之久久不散的铁锈腥臭之息。
再后来,一脸懵的他就被一个女孩从死尸堆里扒出来。
南潇濛低头苦笑,想这些干嘛。
他抬眸,结果跟褚弦凝的眼神撞了个猝不及防。
“醒了?”南潇濛眉间染上喜色,听凤莞尔的语气褚弦凝应当伤得不轻,醒了看来就应该不会有大碍。
“嗯······那个······”
褚弦凝说话的时候只觉得胸腔压得难受,只得几字一歇半段一喘的,说得实在憋屈。
“没事。胡玥珠受的只是轻伤,别的人什么事都没有。”南潇濛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人家还把侍读之位让给你了呢,说感念你的恩德。”
褚弦凝听着他的话,莫名感觉什么地方一阵轻颤:“······没事,就好。”
南潇濛笑着拍她的肩膀:“哎,明天你可要来上班啊。”
“??”褚弦凝被他拍得一阵轻咳,脸上的疑色可是丝毫不减。
“哟,怎么着,选上了反倒打算不干活儿了?”南潇濛起身倒了杯热水递给她,一边试图不再想那些回忆一边打趣,“本王的侍读可不是摆那儿看的。明天你就来祁南王府吧。”
褚弦凝捧着水杯,蒸腾雾气间她勾唇微笑,一霎眸光流转,虽说带着苍白无力,但仍有一番柔软光华在她眼底荡漾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