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靖拱手道：“父皇，顾氏她胡言乱语您莫要介怀……”
宣武帝却道：“此言差矣。朕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李青，带路。”
一直随侍在侧的太监总管躬身道：“诺。”随即命小沙弥带路。
一行人穿过拱形洞门，小沙弥道：“阿弥陀佛，就在前面。”
众人正要往前，却听前方传来争吵之声，远远望去，竟似乎是顾相和夫人，还有两位美人儿。
宣武帝面色沉了下来，他止住了脚步。
后面的人见状，也赶紧停了下来，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前方。此刻，卫氏正一手揪着凤仙的耳朵，一手指着顾涛骂道：“好你个顾涛，昔日你未发达时整日巴结我爹，求娶我时你说你一辈子都会宠我爱我对我好。怎么，如今你发达了，看我家没落了，就如此欺辱我！我多次求你带我来上香你都不允，说什么公务繁忙。可你如今竟背着我带这两个贱人来此，你太让我失望了！”
最近因为两个贱人同他闹的不愉快，她本就一肚子火，只是她原是世家小姐出身，又是极聪明的，她也知道如今镇国公府倒了之后，她身后没了倚仗，已经不像从前那般肆无忌惮的行事了。她甚至想，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去，只要她女儿还是太子妃，她正室的位置就不会动摇……
只是前几日有侍女来报说老爷给两个贱人请了大夫，她命人打探了才知道——原来那个叫水仙的贱人竟然怀孕了，听说极有可能是个男孩！她忍不住怒火中烧，那贱人若是一直无子还好，左右不过是个玩意儿，可若是让那贱人顺利诞下男婴，恐怕就当真会威胁到自己的正室地位了！
今日休沐，她提议让他陪自己去宫中探望太子妃，却被一口拒绝了，没想到他转眼竟带着这俩贱人来上香，要不是有侍女来报她到现在才被蒙在鼓里！
卫氏气势汹汹，可被她揪耳朵的凤仙却也不是好惹的。她对着卫氏又打又挠，卫氏尖叫一声放开了她。
凤仙看着卫氏发髻凌乱，一张本来保养得宜的脸上的几道血痕，哪里还有往日一丝不苟矜贵庄重的样子，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笑声彻底惹恼了卫氏。她一个巴掌狠狠打了过去，凤仙甩在地上，捂着流血的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姐姐！”水仙吓得缩进顾涛怀中，剪水瞳眸中雾气上涌，快哭出来了，“老爷救救姐姐！”
顾涛面色铁青，拍了拍她的手正要安抚两句，岂料卫氏被这一幕刺激道，瞬间再次发飙。
“救她？你以为肚子里坏了孽种就无法无天了？央求老爷带你来这儿是来给那孽种求平安的是吗，我倒要看看你生不生的出来！”
“你闭嘴！”一直没有开口的顾涛勃然大怒，他怒斥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成何体统！”
卫氏呵呵笑了起来，她嘲弄道：“你说我成何体统，若非你苦苦相逼，我怎会如此！你这个靠着女人上位的东西，过河拆桥，如今竟有脸指责我！”
凤仙看了远处一眼，哭道：“夫人，您怎么打骂妹妹都行，可您怎么能如此说相爷！大乾谁人不知，相爷当年可是科举出身，获得陛下赏识所以破格提拔的，夫人这么说未免侮辱了相爷！”
果然，听了这话，顾涛脸色阴沉的能挤出水来。
连不远在洞门处的宣武帝脸色都不太好了。
秦靖看了念薇一眼，挑眉：“似乎是顾相的私事，不如我们走吧。”
念薇冷冷看了他一眼。
宣武帝皱眉，也觉得不妥，正要转身，却被那卫氏接下来的话止住了脚步。
“我侮辱他？呵，老爷，你敢说你当年当真是靠自己的本事上位的？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当年你一个一穷二白的书生，从地方上来，勉强才挤进了翰林院，要不是靠着去巴结我父亲靖国公而平步青云，怎会有你风光无限的今日！做人要饮水思源，别以为靖国公府如今倒了，你就能摆脱我！我的女儿如今是太子妃，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我是未来皇后的母亲！她一向同我亲近，事事都依我！我如今话就撂在这儿，这个孩子，我绝不能容忍！”
她指着水仙的肚子，目露凶光。
顾涛此时彻底被她激怒，他冷笑道：“怎么，时至今日你还想故技重施，像十年前一样谋害本相的子嗣？”见她不说话，他越发肯定心中想法，怒道，“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居然还有这般歹毒的心思？”
卫氏被他一激，也不敢示弱道：“我歹毒？不错，我的确不是什么善良的小白花，可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当日我嫁你时，你承诺会对千依百顺。我堂堂镇国公嫡女，让你八抬大轿休妻娶我也不为过，可为了你，我委屈求全，同意以平妻入你家门。你可知道，我在京中贵女中已沦为笑柄！你许了我嫡子之位，却让那女人怀上了儿子！你说，我能容下她吗？不错，是我杀了她，让她一尸两命！可真正害死她的却是薄情寡义的你！”
她说到此处，竟笑了起来，“你明明知道我做的一切，却默默掩盖了起来，还将知道此事的人一律封口，连你那女儿都撵走了。那时我多么天真，竟以为你做这些是因为爱我，时至今日，我才想明白，你做这些，不过是怕因为此事影响了自己的前程！怎么，如今看我卫府倒了，就打算一脚将我踢开，这么看，难怪陛下这么多年一直重用你，毕竟都是靠女人起家却忘恩负义的男人！”
远处却传来一声叱咤——
“大胆！”李玉公公翘着兰花指，扯着嗓子呵斥道。
顾涛等人回头，顿时面色大惊，瞬间跪了一地。
念薇一行人已往这边走来。
宣武帝一张脸已是黑云压城、山雨欲来之色。
秦靖斜睨了一眼念薇，目光转向卫氏：“你方才说什么？”
“民妇、民妇……”卫氏支支吾吾，身子抖动如筛子。
她万万没想到竟在此处遇到皇帝，而她一时激愤竟说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前朝末年，朝政腐败、宦官专权，再加上连年灾荒，人心思变、盗匪猖獗，各地英雄纷纷起义。而宣武帝布衣出身、白手起家，之所以能一呼百应、势力迅速发展壮大，起初完全得益于他娶了一位富豪之女。这位富豪之女就是今天的王皇后。
王家虽也是平头百姓，却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大商贾，王氏有钱却因为商贾的身份地位卑微，而宣武帝那时候空有抱负志向却无钱财实力，双方一拍即可，成就了这场婚事。得到王氏的钱粮食支持后，宣武帝的势力迅速发展壮大，最后竟一统天下，成了如今的九五之尊。所以要说宣武帝是靠女人起家的却也是实话……
只是，如今对方已是一国之尊，怎会容许被人如此诟病，此事在宣武帝登基之时就被下令封口，早已成了大乾禁忌。到今天，知道此事的也没有几个人，更遑论谈起……
卫氏自知自己犯下大不敬的死罪，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民妇、民妇胡言乱语，求陛下饶恕。”
顾涛吓得冷汗直流，颤声道：“陛下，内子受了刺激一时犯了糊涂，还请您看在臣兢兢业业多年的份上，网开一面。”
念薇站在宣武帝身后，抱臂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唇角泛起冷光。
没想到，卫氏愤怒之下竟会口不择言引火烧身，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顺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