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崇祯就接到了张凤冀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捷报,才知道鞑子已经翻越长城,撤出了关外,他也终于松了口气。诸位大臣也都知道了此事,纷纷来到皇宫,向皇上分享这个喜讯。当众人来到皇宫御书房,看到这份八百里加急的捷报还放在崇祯的御案上,但却感受到崇祯并没有喜悦的神情,反而是阴沉着脸,隐隐有发火的迹象。
众人很是奇怪,内阁首辅温体仁试探道:“陛下,微臣刚收到捷报,说是建虏已经退出关外,所以特意带着诸位大臣向皇上道贺。”
崇祯仍旧是满脸不悦,冷冷道:“朕知道了。”
温体仁继续试探道:“陛下,微臣觉得陛下好像不高兴,不知是所谓何事,能否说出来,让我等也帮着参谋参谋?”
“此次建虏入关,我大明的子民遭受了巨大的灾难,建虏在我大明的土地上烧杀抢掠,如入无人之境,而我们大明的军队面对建虏,却一泻千里,不堪一击。这样下去,就算建虏此次退出了关外,很快,也会有下一次。朕如何能够高兴的起来?”
另一内阁辅臣周道登道:“陛下,我们大明的军队也不是不堪一击的,张大人不是在捷报里说了吗,他率领我们大明的军队与鞑子发生了多次的血战,鞑子死伤惨重,最后,鞑子因为畏惧我们大明军队,才退出关外的吗。”
“哼!”崇祯鄙夷的冷哼了一声:“张凤冀的捷报,诸位爱卿相信吗?”
众人很尴尬,虽然他们也非常怀疑这份捷报的真实性,但却不能直接说出来,周道登道:“陛下,这么重要的事情,我相信张大人是不会欺骗陛下的,否则就是欺君之罪。”
“那你说说看,捷报里说鞑子死伤惨重,那他张凤冀到底杀死了多少鞑子,缴获了多少鞑子首级?”崇祯越说越生气,狠狠的将捷报丢在案桌上,大骂道:“这就是所谓的捷报,连杀了几个鞑子,缴获多少鞑子首级记录都没有,这也是捷报!他张凤冀好大的本事。”
“这!”众人顿时都沉默了,是啊!捷报里起码要讲到你到底杀死了多少敌人,缴获了多少敌人的首级,这是向朝廷邀功请赏的证据。否则,你说敌人死伤惨重,但你没有数据,更没有证据,你让皇帝和朝廷怎么相信你,如果捷报里不用讲证据的话,任何人都可以向朝廷谎报大捷,任何人都可以讲自己杀死了无数的敌人。
这是常识,张凤冀是官场的老人了,这点常识不至于没有。如果捷报里没有写,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张凤冀在说谎,他根本没有与鞑子发生过战斗,所以也就没有取得鞑子的首级。
崇祯脸色更加的阴郁,他自然知道这些伎俩。而且,他还得到了锦衣卫的密报,所以才会这么生气。
原本大臣来是想向崇祯道贺的,结果却搞得众大臣都灰头土脸的离开了皇宫。
众大臣离去之后,崇祯余怒未消,命人去传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骆养性进入御书房之后,跪在地上:“微臣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骆爱卿请起,赐座!”
“谢陛下!”骆养性坐在太监端过来的一个凳子上。
崇祯阴沉着脸,道:“你把这次的情报一五一十老老实实的汇报给朕听,决不可欺瞒。”
骆养性道:“微臣明白。”
原来,兵部尚书张凤冀带兵出征后,崇祯并不放心,暗中派出了锦衣卫,要求将情报及时递交到自己面前。
骆养性将张凤冀这一月来所谓出征的情况,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向崇祯做了汇报。崇祯听后,脸色越发阴冷。
他恨不能立即将张凤冀打入天牢,甚至将他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但他知道,不能这样做,至少目前不能。因为他需要这个捷报,就算他知道这个捷报是假的。他需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要让天下知道,鞑子是因为被明军打败了,所以才退出关外。而不是因为抢够了,主动退出关外的。
张凤冀也是摸准了崇祯的性情,知道崇祯就算知道他是在说谎,也不会对他怎么样。如果崇祯杀了他,就坐实了这大捷是假的,不是大捷,而是大败,是巨大的耻辱。非但不敢把他怎么样,甚至还可能会嘉奖他,所以他才会如此的有恃无恐。
张凤冀自鸣得意,以为抓住了崇祯要面子的软肋。但是他其实是自寻死路,殊不知他这么干,其实已经被崇祯恨之入骨。崇祯是什么人,他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的主,从当初太监魏忠贤倒台之后,他的雷霆手段就可以看出来,凡是得罪过他的人,下场都非常的惨。张风冀这么做完全是找死,崇祯虽然眼下不会办他,但只不过是记下了这笔账,等合适的机会,张凤冀就要遭受雷霆之怒。
见崇祯脸色很不好,骆养性知道崇祯的内心肯定是非常的愤怒和痛苦,也是,面对鞑子在自己的地盘上随意的拉屎拉尿,杀自己的人,玩自己的老婆和女儿,抢自己的钱,但自己却大气也不敢出,换做谁,都会非常的憋屈。
骆养性忽然跪下激动的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崇祯莫名其妙,转而大怒道:“大胆!骆养性,你难道敢耻笑于朕吗?”
骆养性吓了一跳,他知道崇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陛下,微臣岂敢耻笑陛下,哪怕借一百个,一万个胆子给微臣也不敢啊!”
“那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的喜,喜从何来?”
“陛下,微臣确实要启奏给陛下一个天大的惊喜,相信陛下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心情立马会大好的。”
“哦!?”崇祯感觉很好奇,道:“那你说出来听听。”
“陛下,不错,这次鞑子之所以这么快就退出关外,确实是遭受了重创。”
“哦,你不是说张凤冀是骗朕的吗,他根本就没和鞑子打过一仗。”
“陛下,这鞑子自然不是张大人杀的,而是另有其人,而这个人,陛下可能想象不到。”
“哦?”
“这个人还是陛下当初让微臣打听的,陛下果然是慧眼识珠,微臣表示非常的钦佩。”
“哦,快说此人到底是谁?”骆养性的话勾起了崇祯的好奇心,崇祯非常迫切的想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
骆养性也不再卖关子了,道:“他是台州卫指挥使吴伟。”
“吴伟,这个人朕感觉非常的熟悉,对了,朕想起来了。”这次勤王的军队,正是吴伟的军队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你是说,他的部队重创了鞑子,使鞑子不得不退兵?”
“正是。”
“怎么可能?朕记得他们只是卫所的军户,朕也看过他们的部队,只不过是军容比较整齐,但怎么可能是鞑子的对手?”
“陛下,微臣当初也是不信,只不过事实就摆在那里,据情报显示,此次鞑子伤亡达到了三千多人,损失甲喇额真一名,牛录额真数十名,甚至连号称满洲第一勇士的鳌拜也死在了他的手下。”
锦衣卫的密报不同于其他大臣和武将的捷报,锦衣卫的密保不会夸大数据,没有水分,说伤亡三千多人,就是三千多人。
鞑子一下子伤亡了三千多人,这是自大明与鞑子交战以来从未有过的杀敌记录,崇祯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不敢相信,连连道:“不可能,不可能。”
“微臣用性命担保,情报千真万确。当时第一次和鞑子对战的时候,就发生在城外,守城的官军还有城外的勤王军队他们也都看到了,都可以作证。陛下若不信,可以随便召几个人问一下。”
崇祯连忙传召了几名当天守城的官员和城外的勤王的军官进行询问,证明了骆养性所说的是真的。崇祯随即变得狂喜,大笑道:“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难道他真的是朕和大明的福将,真的是上天派来辅佐朕的吗?”
骆养性还是难得的看到崇祯心情如此的愉悦,他不禁对这个吴伟更加的重视,而且他知道,以崇祯的性格,吴伟肯定会前途无量,得到崇祯的重用。暗想:“看来,今后一定要重点留意这个吴伟了。”
鞑子退出关外后,危机正式宣告解除,剩下的就是对有过之臣的惩罚和对有功之臣的奖赏,该惩罚的要惩罚,该杀头的要杀头,否则就做不到以儆效尤,不过该奖赏的也要奖赏,否则就会寒了有功将士的心。
崇祯果然是雷厉风行,大批官员由于作战不利而遭到重惩。对于战斗中指挥不当、畏缩不前、临阵逃脱甚至干脆直接投降的,轻则削职罢官,重则直接下狱甚至杀头。
除了惩罚有错和有罪的官员,接下去就是对这次有功之臣的封赏,昌平知县杜如松由于力守城池不失有功,封为京兆府尹。至于吴伟,圣旨里面大大的褒奖了吴伟消灭鞑子的功劳,顺带着浙江总兵夏毅眺也得到了提拔,夏毅眺从原先的正二品的总兵直接升为从一品的五军都督府都督同知。这个夏总兵也是走了狗屎运,虽然为人胆小好色,只会溜须拍马,但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当时他见鞑子杀过来了,以为自己完了,当场就吓昏过去了,结果一醒来,就稀里糊涂的升官了,夏总兵脸上笑开了花。
至于吴伟,接替已经升迁的夏总兵位置,从正三品的卫指挥使直接升为正二品的浙江总兵。另外,吴伟的手下也都得到了提拔。吴伟除了升为浙江总兵之外,崇祯还破天荒的敕封他为忠勇伯。这在明朝的历史上是非常少见的,也不是说没有,但至少在崇祯朝当政期间还是第一次。
众大臣都惊呆了,这忠勇伯,可是超品,直接就超过了朝廷中所有的大臣,要知道内阁辅臣要不是兼礼部尚书,才是从五品,就算兼任礼部尚书,也只是正二品,他直接超品。
自然,当初拟定圣旨的时候,有很多大臣反对,但吴伟的功劳是实实在在的,崇祯甚至放话:哪位大臣要是不服,也可以去和鞑子厮杀,要是也能消灭这么多的鞑子,崇祯会毫不吝啬也会封他为伯,甚至封他为侯都可以。这时候,众大臣才无话可说。
但这次的封赏却漏掉了张凤冀,以及他在捷报里提到的有功之臣,甚至连捷报也提都没有提过。
张凤冀隐隐有很不好的预感。
“大人怎么了?”手下好奇道。
“陛下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大人,不会吧。”
“我太了解当今天子了,他不但没有封赏,甚至连我的捷报提都未提。说明什么,说明他已经知道了真相。只不过现在还要顾及面子,暂时不会对我下手,但我知道,他很快就要对我下手了。唉!看来我兵部尚书的位置危险了,甚至搞不好我的性命也不保了。”
张凤冀脸色顿时变得苍白,瘫坐在椅子上,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