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九州960年,后周诸侯发动陈桥病变,拥赵匡胤为帝,开国为宋。因得宋帝深知他是如何灭了晚唐才坐着江山,自上任起便颁布了一系列扬文抑武的施政方针,来避免前朝藩镇割据的现象。自方针施行,一时间学仕之风甚浓,而君陌,就是那样一个时代出生的。
君陌降于人世时,那个本就贫苦的家里弥漫着又喜又悲的气氛,他娘亲本是打算将这个孩子送出去的,因为家里的粮食,只够养活三个人的,可见是个男孩,他爹把心一横,与妻子商量着,待家中女儿及笄,早早嫁了出去就是。男孩,是一定要留下的。
于是君陌印象里自己是有个姐姐的,只不过没有多久,那个姐姐就从家里消失了,君陌后来与父亲提起这件事来,父亲严声喝到:“整天胡思乱想些甚,还不赶紧将书背了,若是你日后不能作官,你就等着穷苦一世罢。”而后来,君陌在邻家的孩子的嘴里得知,姐姐没有等到及笄,就因家里的米缸已经空了,就被娘亲领着,进了怡红楼。邻家孩子讽刺的神情使当时年岁尚小的君陌未曾知晓怡红楼是个什么地界,也明了绝不是什么好地方。
待君陌长大一些,娘亲领着家里仅剩的一只鸡和一篮鸡蛋,带他去了于夫子的家,于夫子饱读诗书,又是中过秀才的,在那贫穷的村庄里,已然是最有学识的先生。于夫子见了君陌,问了几个问题,就让他娘亲把鸡和鸡蛋拿回去,这等聪慧的学生,说甚都是要收的。于是,小君陌便在于夫子的教导下饱读诗书,所学甚广,待堪堪长到舞象之年,君陌于乡试中脱颖而出,成了十里八乡最年轻的秀才,翩翩公子,少年才俊,又生的玉树芝兰,一时间门庭若市,而教了他满肚子学问的于夫子却接连落榜,日子久了,也无人再送学生与他教导了。
有天,于夫子问了君陌一个问题,曰:“建国之道,何为根本?”
君陌言:“民心所向,为国之根本。”
于夫子闻言,从此大受刺激,一蹶不振,而后闭门不出。
君陌考省试的那年,同乡传来口信,于夫子在家里喝酒,闻打更人在院外唱:“云峰满目放春晴,历历银勾指下生。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一个想不开,便投了湖。待街坊邻居发现后,脸都叫鱼儿啃光了。
君陌无法言说他同于夫子的感情,他只知道,待交了试卷,竟满篇墨点。而后,君陌并未等放榜,便归家了,家中老父正念叨着君陌也不知考上了没有,便见得君陌扑通便跪了下来,随后,便是好一阵的鸡飞狗跳。
因得,他言:“爹,孩儿不孝,孩儿,不打算入仕了,。”
家里闹了几天,便也从了他,顺着他的意,做了村里的教书先生,人称君陌夫子。当村里人都在议论君陌是不是被于夫子的魂缠上了才如此想不开,那人已经将于夫子的衣物收拾好,做起了衣冠冢,随后,烧掉了在于夫子书桌上找到的一张纸,那纸上的字骨瘦强劲,如倒挂银勾,堪堪写着:“建国之道,以强兵固元,兵强马壮,才引我宋之昌盛。于坤狄呈上。”
点着了火,那得了势正往上攀爬的火苗眯了君陌的眼,君陌如此盯着那团火苗,直至化为青烟,围在了那衣冠冢上,君陌望着那碑上的姓名,直磕了三个响头,而后,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想当年,于夫子座下弟子成群,经常三五作了一群到处耍着,而君陌,与他们格格不入,在他心里,他是天生要入仕作官的,不得同他们这般沾染世俗陋习,辱了家风。直到那天听了家中最有钱的王公子正与同伴炫耀那怡红楼新来的俏姐儿身段是多么的软,脸蛋是多么的滑,真真销魂四个字说的很是龌龊。君陌忽的想起,他有个姐姐,也是在那个楼里的。
于是那天,整座书院眼中未来的大学士第一次同他们去了青楼。可站在那挂着五色灯笼的怡红楼门前,君陌逃了,他并未见着他的姐姐,而只瞧着门口那坦胸漏乳揽客的红花绿柳,听着她们搔首弄姿的挑逗声,心里就犯了十足的恶心,寻了一处没人的巷子就生生要把胆都吐了出来。
从那时君陌就知道了,姐姐的离家,父母的愁苦,只因两个字——贫穷。原来贫穷是如此可怕的一件事,可以让人抛妻弃子,可以让人放弃尊严。而自那时,考举就成了君陌心心念念的事,他也不知为何要考举,只道,这是他能保持自我的唯一出路,他不想有朝一日同姐姐那般,他想,活的委实像人些。
但于夫子遁了天,君陌悟了,原来功名也会让人疯魔至此,就是连死,都不得体面。他忽的有些许迷茫,那生而为人,求得是个什么呢?他不得而知,竟整日也混沌了起来,甚至有时连鞋也不穿,就在村里到处走着,好似疯魔一般。同乡的好友见他如此,直道他是在家憋久了闷出的病,便拉了他游山玩水,却在一处山里将人弄丢了。好友找了他半月,以为他死了,便回乡操办起了他的后事,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君陌竟回来了,端的皎目星月,衣冠楚楚,器宇不凡,像是换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