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春醒了。
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冷汗打湿的衣服早就干了，昨晚的交心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两个韩春，一个年幼饱受折磨，一个年青已经选择放下。
一时间都是沉默，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很久很久，久到年长一点的韩春嘴唇早已干裂。
“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来找你。跟师傅修行的这两年，我知道自己还是放不下。但是今天我觉得该是时候和你相见了。我原本一直以为我们互不相见就可以相安无事，但是当我看见了那一家三口的平淡，我才懂得。真实其实本来就很简单，只不过是我想的太复杂，而且一直在逃避。我说这么多，并不是想要你的同情，只是想告诉你，我应该长大，也长大了。最后请你离开吧，永远消失。”
年幼的韩春露出的表情是值得玩味的，仿佛他才是那个已经长大的孩子。
“一直以来，我都是听你的没有说过一句话。这是我第一次说话，也是我最后一次说话。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可怕之物，只是一股执念而已。我需要的也只是你的交心，执念，想通了就没有了不是嘛。我很高兴，你能来找我，虽然这也是我要离去的时刻。但是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韩春，遇事不要想太多了，想做就去做吧。”
大概是太久没说话，想要一次说个够。身体越来越模糊，场景也越来越淡。说着说着，韩春就哭了。
就是难受，心里有一股舍不得。却不能阻止，因为这才是应该的。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反而为你高兴。再见了，韩春，我。”
其实这件事谁都没错，错在一开始就有了分别。总要有一个要离去。
韩春睁开了眼睛，感受到熟悉温暖的床。这种感觉很舒服，不用自己恶心自己。微微凉意，却在证实着“梦”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就是自己的姿势着实有一点暧昧。
看着迟迟不肯醒来的卫阳，韩春饿了。
轻轻抬起身上肢体，韩春似乎问到了肉的味道。多久没吃东西了啊。
寻着肉味，看见了自己的师傅。
一个人吃着一只猪，怎么可能吃的完。又不是自己。
没有说啥，走上前去就开始吃肉。手都没有擦，只觉得肉很香甜。
一只猪，就在韩春的狼吞虎咽之下，骨架渐显。
等到一切都收拾好，小悠才看向韩春。
“自己的徒弟，似乎做的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很欣慰。
“师傅，我走出来了。但是我有点伤心”，韩春情绪似乎不高。刚才吃那么多似乎就是想发泄一样。
“感觉我少了一年很重要的东西，虽然它对我而言可能是有害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难受，师傅你说我应还怎么办”，韩春对于年幼的自己最后离开的话语念念不忘，因为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似乎自己才是那个应该离去的那个。
“韩春你可以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很多是非并不是我们眼前看到的一样。不懂的地方，可以先留着，不要非要寻求一个答案。等以后读书多了，走路多了，在回过头看一眼，很多事就清晰了。如果那时你还不懂，那么你可以再来找为师。现在你要做的就是踏实修行，我们这一代的风光已过，接下来就是你们的舞台了。”
看着自己心爱的徒弟，小悠希望自己多说一点，他就懂得的更多一点。不过终究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自己去悟的，旁人的提前告知反而像是拔苗助长，有害无益。
韩春似懂非懂，还是应承下来了。毕竟自己读的书是真心不多。书上的字乱眼睛，看多了眼皮就打架。让人难以招架。不过，以后书还是要看的，路也是要走的。不过在这之前，要先强大自己了。
转眼思绪间，不知失神时。
“卫阳醒了吗”，小悠看似不经意提起。
韩春一愣，“啊，还没呢。这小子睡得还是蛮香甜的，估计是在做好梦呢”。
小悠不得不准备做好最坏打算。
雪原的消息来的很慢。但是终究还是传来了。
重伤大哥的肌肉男前辈的一路游玩已经回去了，听说还带回去一个天赋不错的小孩。准备是作为未来皇室的书童培养了。
对于皇室而言，一个好的书童就是他们的半条命。
对于被选上的人和他的家族而言，这不知是多大的喜事。
不过，之后所经受的就是非人之苦了。
隐隐约约，新的一代已见雏影。
不过，自家的孩子怎么就这么波折呢。听见这个消息后，小悠不得不感叹云语国的国运是真的好。虽说下一代只有一个皇室孙儿，但是谁都知道一个天赋好的书童伴读一起长大是多么幸运的事。
可见，未来一百年，云语国不好惹。
小悠现在的感觉就是自家的孩子是不是也被看中了，只不过是相反的样子。一路坎坷走下去，纵不遍体鳞伤，流的血与泪也已经太多了。
尤其是卫阳。醒的越晚，情况越遭。反过来说，有可能裨益会越大。不过，小悠觉得，后一种可能性并不大。因为日光月色不变，卫阳却越来越贪睡。
贪于所谓梦中的一些东西。
这是一片血色的世界。天空中暗红色的血一滴一滴拉的好长才低落。
脚下的地面，一踏上去并没有想象中的柔软，反而坚硬如铁。血滴滴落在地上一路延伸，扩散，脚下就是一张血色的网。悄悄地等待猎物不请自来。
网上站了一个人，不高，瘦弱。似乎是个孩子。
应该是卫阳。
只不过外表上有一点差异，两只眼眸居然和普通人一模一样。不再有那吓人的血色。
不过，此时的他并没有退缩，反而眼神很凶。盯向那高处，网所触及不到的地方，不，应该说是网形成的开始。
似乎这片血色世界就是那高处蔓延出来的。
那高处似乎还有一个座椅，上面看不真实。似乎躺着一个人，卫阳？
“你在这里站的再久有什么用呢，我现在的力量你一丝一毫都拿不走，想为你小叔报仇，可以啊。等十年之后吧，说不定那时候你就可以取走我一成的力量了。虽说是一成，也有你耍微风了。至于那所谓的肌肉男，不过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子而已。所以连自己的子孙后代都管不好”，慵懒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着。
声音是从那高处发出来的，不过却是卫阳的声音。终于，那座椅慢慢落了下来，似乎坐在上面的人真得不耐烦了。
座椅落到地面是，竟是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桌腿就这样和地面融合在了一起。
座椅上的人站了起来。和卫阳一样高，似乎也是卫阳的模样，不过从头到尾都是鲜红色的，即使他就在那站着不动。给人也是一种阴森森的恶心感觉。尤其是那一双眼睛。
黑色，干净的黑色，看久了似乎就可以把你吞噬一样。
“从多久开始，你就站在这。除了最先的一句‘我要为小叔报仇，需要你的力量’，然后就沉默了，你的眼睛会说话嘛，一直瞪着我。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血色卫阳似乎已经到了忍耐极限，两个人脚下的血网越来越粗，越来越密，就要成为一片血海。吞没他们两个人。
“其实～我每～一次发疯的时候，那时候我其实还是有一点感觉的，只是我控制不了自己而已，那时候我～就在想，我身体里是不是还有别人，直到我看了自己，审了自己，终于找到了你。”
“你就是我现在唯一的希望，我并不知道你的存在对我而言是好还是坏。但是，我现在需要你。你想要我现在的任何东西只要我有的我就可以给你，但是你要保证可以杀死肌肉男。”
卫阳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大，不过感觉也越来越虚。果然，虽是在自己体内或者脑海中，自己也不能不消耗，只是很少而已。
“你不知道我的身份，就这样和我谈条件，就是因为你见我长的和你差不多，这么久还没有杀你。你知道你的想法有多可笑吗。”
“不过，话说回来，我的出现还是离不开你的。至于为何，等你以后就知道了”，血色卫阳语调突然低落。
“即使你现在把身体交给我，我也杀不死肌肉男。因为你这副身体太弱，根本就承受不了我所带来的压力，之前那几次只不过是我的小打小闹而已。回去吧，刚才我说的十年，并不是开玩笑的。”
记住，以后只要自己没有死，就不要再来找我。我很累，还有，不需要在限制我了，我自己会消失的。等时机到了，我自会出现。
虽说血色卫阳实力很强大，但是却和卫阳一样，是小孩子啊。
不知那一场决战背后有多少东西值得琢磨。
两个人在这方面还是蛮一致的，“肌肉男”必须死。
卫阳还是没有动。即使现在自己腿已经要开始发抖，身体将要倒下。
“我不想看见你了”，血色卫阳为这场见面做了最后的落幕。
对于血色卫阳而言，现在的见面实在是太早了。幸好，他真心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卫阳晕了过去。
小悠和韩春走进雪屋，看见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犹如死尸的卫阳，幸好还有呼吸。
世间又是一月。再这样几次，春天就来了。
雪屋冬天，突然很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