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过一介婢女,可小燕也并非愚钝之女子,更何况这其中还有一个才打过照面不过一两日的少女,不必多想便知道自家大少爷还真是踩了狗屎运。
好在人两个姑娘对曹元元并不是很满意,甚至还可以说是有些厌恶,否则又怎会道出混球二字?
“你们……”
婢女欲言又止,无非只想确认一下而已。
绿罗裙女子聪慧,也不隐瞒,直接道“我就是王妈妈介绍的那个姑娘,至于这位是我妹妹离葶,不过她说已跟你打过照面了。”
说罢,那白衣俏皮少女还对着婢女吐了吐舌头。
婢女叹气道:“没想到两位小姐居然有如此先见之明,要是以两位小姐的美貌,被曹元元那家伙看到了指不定又要惹出什么事情来。”
“哦?”二女同时诧异,离葶好奇道:“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啊,别人都是指望自家公子巴不得能找个漂亮妻子,怎的到了你这里竟好像并不是很喜欢曹元元那家伙,更何况他还是你主子?”
三个女人一台戏,突然说到一个共同话题上便直接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起来,即便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婢女都在这个时候正式打开心扉,将曹元元的那些个混账事情一五一十尽数道出,直惹得两女笑得前俯后仰合不拢嘴,这么一番下来,虽不过与绿罗裙初次见面,却也渐渐打成了一片,当看到其并不方便的腿脚之后,婢女便也已经确定下来了这位小姐的身份。
王大官人家虽比不得曹家富庶,在小镇却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配曹家并无不妥,王冬丽虽天生抱疾在身,却不论从姿色谈吐各个方面配曹元元是绰绰有余了,好在这位王家大小姐心里也根本就没有与自家少爷凑成一对的想法,否则就冲今日里跟二女的聊得来,她小燕也要苦口婆心劝劝才是。
王冬丽不解:“这么说来曹元元这家伙还真的是挺有趣,只是他偷听人墙角干什么?”
离葶手指点了点下巴,冲二女眨了眨眼睛,坏笑道:“想知道为什么要偷听还不简单?咱们也听听隔壁房间里究竟有什么人不就得了?”
聚香园墙壁结实,乃是先用合抱之木支撑,房间与房间之墙壁又以青砖夯实,随后才是抹上最后一层石灰,洁白墙壁上又有名家以鬼斧神工般手艺或刻画或雕琢各种精美图案,堪称巧夺天工不过如此一来倒是让本来厚实的墙壁有些薄弱,也正因为如此,才能隐约听见隔壁房间里谈话动静。
分别有三个人,一人正是不久前才踏进门的未来状元郎李伢子,至于另外两人则也是两个男人声音,寒暄时间已过,谈话差不多正式进入正题。
只听其中一男人声音隔着一堵墙隐约传来:“李老弟自幼便饱读诗书,又胸怀大志,实在不应当就此在这小镇之上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先前见状元楼那块匾额三个大字,字字入木三分,年纪轻轻尚且如此,又更何况是再十年八年以后?我二人路过小镇时候,单单只是见那状元楼三个字便差不多已经确定是来对了地方,多方打听之下才打探出来原来这三个字是小兄弟你所留下,有如此才学,难道李老弟就不想有一番大作为?”
又听片刻之后李伢子道:“让两位老哥见笑了,我虽生在小镇平民之家,却也想过做一番事情出来,故此才报了今年科举,约摸再有三四个月便要离开小镇了,不说能高中状元,但凡能做个榜眼探花都算是了却了我的一番心愿。”
另一男子道:“有真才实学为何却只将目光放在红尘俗世身上?难不成老弟竟觉得只有状元郎才是你最高的追求?须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区区一个红尘状元郎,当不得一提,愧对你的一身才华。”
若是换做别的人,如此大放厥词说出这样一番话,李伢子定会觉得这人是一个疯子,不是疯子就是傻子,总归不会是个正常人。
天下人口何止千千万?这其中读书儿郎便占了一小半,虽不过一小半,可真全部聚拢在一起,便如同天上无数星辰,又如同过江之鲫,能从这么多人当中脱颖而出的前三个人才有资格称之为状元榜眼探花。
可如今这让人趋之若鹜的三个名额到了这两人这里,居然如此不屑。
这倒也正常,昨日里在家中温习几篇历年科举考试试题的李伢子在这两人登门造访时候便大概已经猜到了二人来历不凡,毕竟又有谁人见过生而便自带一股出尘气的书生?
只是即便如此,当从面前这位胡乱披散着头发狂放不羁的男子嘴里说出那句话时候,李伢子仍不免浑身一震。
与他同席而坐有两人,一人狂放不羁,一人青带束发,此刻那狂放不羁男子正说道:“天下儒家气运十象,我上清学宫独占三分,有什么读书是比得能入上清学宫研究学问的?区区一个红尘状元郎?小兄弟你当明白我的意思,虽说一朝入皇城便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从此飞黄腾达,可那终究不是我儒家书生所为,一条康庄大道就在你眼前,何去何从,小兄弟你当好生思量才对。”
不知面对那两男子的李伢子此时此刻心里作何感想,但此时隔着墙壁偷听的三女皆是娇躯一震,随后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浓浓震惊以及无法触动的心思复杂。
“李伢子的命也实在太好了,居然被上清学宫的人主动找上门来,也不知这家伙上辈子究竟做了多少好事今生才得来这般大的造化。”
离葶最为心中不服气。
她虽是一介女子,不过却也知道上清学宫四个字在这天下代表了什么,天下分三教,三教之中当今又以儒教最为兴盛,儒教之中又以上清学宫最为根基深厚,最为超然世外,而今大陆所盛行的年历,节气,天文地理皆由上清学宫所创,偏偏就是如此一座上清学宫,每年能有资格被请入上清学宫的儒家弟子也不超过一指之数,由此可见这座屹立于大陆不倒的学府究竟已经高到了何种程度。
更有传闻当今西夏那位久居深宫不出的高祖皇帝无数次死缠烂打才终于获得一次入上清学宫听首坐讲学的机会,只那一次,便让当兴龙门的南唐彻底成为西夏铁骑之下的奴隶。
关于上清学宫的传闻,江湖上只多不少,但说到底真正见过上清学宫的人终究只是凤毛菱角,故此更为这座大陆最为顶尖学宫笼罩上了一层神秘面纱,而今远离西夏皇朝的十八线开外小镇突然来了两个上清学宫书生,岂能不让人为之震惊?
更震惊的是,素来都只有别人打破头皮往里面钻的圣地,而今却主动与一个不过才十四岁的少年郎抛出了橄榄枝?这事儿若是说出去,恐怕李伢子家的大门一夜之间就会被人踏的平平整整吧。
房间隔壁沉默良久不见动静,约摸一盏茶功夫之后又传来方才那男子声音:“去上清学宫对于小兄弟你是一个很艰难的决定?还是说小兄弟并不愿意过我们这种清心寡欲闲云野鹤的生活?”
片刻之后才听李伢子道:“是不是去了上清学宫便不能再与红尘事有什么关联?还是说去考了状元便会注定与上清学宫失之交臂?”
“这……”
那男子思索片刻。
“好像并没有类似的说法,我二人只是觉着小兄弟你如今年纪正是展示真才实学又是最锋芒毕露的时候,过了这个年纪也不是不行,只是在那时候,便注定多了许多羁绊,也远不会做到现在这般写意,毕竟,从小兄弟里的一手字便能看出来你想要冲破枷锁的决心,而今,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
隔壁听的三女之中王冬丽低声道:“离葶还真被你说中了,咱们这未来状元郎心里倒的确挺能藏事儿,又不想直接说出自己想考状元,又不想与上清学宫就此擦肩而过,才给了这个模棱两可回答,果然有城府。”
离葶白了自家这位秀外慧中的姐姐一眼,笑道:“妹妹我看人何时差过?不论是他道貌岸然的李伢子,还是张扬跋扈的曹元元都不是姐姐你的菜,跟萧墙那家伙比起来,可真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无缘无故提起那位雨幕中孤单少年郎倒是让王冬丽为此脑海中又浮现出萧墙那日于茶铺之中离去画面,又想起那虽然穷却不失骨气的少年郎将一包草药亲自送回王府时候,虽然未曾亲自见到,却能想象到那寒酸背影画面,心道好像还的确是这么回事儿,正思忖间忽得听闻隔壁房门猛然被人一脚踹开,随后便是一声怒骂。
“放你娘的屁,李伢子,你也太不要脸了,那状元楼三个字分明就是萧墙那小子写的,只是被你临摹过来,别以为老子不知道,那天你去找他时候老子可就在围墙上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