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并非一人，先是有一人推开杏花楼风雨之前被虚掩的门，满面怒容，火气冲天，年不过古稀，头发花白，精气神却极为饱满，一身黑色长服穿身，两鬓修剪的整整齐齐，一张鹰钩鼻之下的一瞥八字胡子已证明了来人是谁。
堂堂曹家家主，青云镇最为有面儿的曹老太爷亲自找上门来，这可让杏花楼老鸨又惊又恐，为啥啊？还不是因为三楼那位大少爷已经喝成了一滩烂泥，吆喝着要十个姑娘来伺候？
更因为在曹老太爷之后，还有十来个曹家看家护院的鱼贯而入，个个生的孔武有力，一看便知是些练家子，小镇虽有习武之人，但断然也没有曹家武夫那般一股傲然于顶的睥睨之气，否则两头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呆头鹅又岂能让杏花楼老鸨刮目相看？
曹家老爷子来了杏花楼，从踏进门那一刻起便杏花楼哗然，只见这位最富传奇色彩的老头子先是环视一楼一圈，然后看向三楼，当看到那位在走廊骂骂咧咧一脸老子天下无敌的大少爷时候一张脸能阴沉的拧出水来。
“曹元元，你这混账王八蛋，还不赶紧给老子滚下来回家？”
已喝的昏天黑地恨不能将十几年来种种尽数发泄出来的曹元元也不看来人是谁，只隐约觉着听见有人骂自己，这还得了？
忙回怼过去:“是哪个王八蛋敢骂老子？有种站出来看看。”
杏花楼但凡见此一幕的人都几乎笑岔了气，曹老太爷身子骨还算硬朗，一口气踩着楼梯迅速上了楼，一把推开护住曹元元的萧墙与婢女小燕二人，猛然一巴掌拍向曹元元脑门儿，直打了个眼冒金星，随即才一众武夫将曹元元四仰八叉抬了出去，好不威风。
老鸨见状再也坐不住，忙上去讪笑道:“曹老爷，大少爷还没结账呢？”
曹老太爷气的吹胡子瞪眼，即便平日里与人为善，此刻到了这种情况下又能安然笑的出来，只气呼呼道:“去曹家拿，另外，我早就告诉过你们杏花楼不要做这混小子的生意，为何总是不听？”
老鸨幽怨不已。
“我也不想啊，可大少爷吵着闹着要来，我有什么办法？难道我还敢关门不做大少爷的生意不成？老太爷，你可得为我做主，咱们小镇谁敢得罪大少爷啊？那不是活腻歪了吗？”
曹老太爷嘴角抽搐，但到底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望着被抬进雨幕中四仰八叉依旧狂吠不止的曹元元，叹气道:“我曹正雄英明一世，怎的就生出了如此一个不成器的混小子？”
老鸨陪笑道:“老太爷千万可别这么说，少爷也不过只是年幼无知而已，更何况少爷也没真的做什么不是？”
“真的做的时候就晚了。”
大袖一挥，曹正雄撑伞就要出门，却突然想起什么回了头，看向身后两个少年少女，询问道:“你们跟我一起回去？”
婢女小燕点点头，她不回曹家又能去哪里？倒是萧墙摇摇头，他原本就非曹家人，更不可能在这种摆明了要鸡飞狗跳一夜的情况之下屁颠屁颠去了曹家，那不是给自己找愉快不是？
“我就不去了，老太爷你路上慢点。”
“嗯，也好。”
曹正雄点点头。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又怎能让你来看笑话？那就此别过，别忘了过两日来我家里。”
不知为何两度指明要自己前去曹家的萧墙也点点头算是应承下来，迈开步子跨出杏花楼，迎面便是一阵疾风骤雨。
也不犹豫，迅速迈进了雨幕之中小跑，溅起一路水花。
望着萧墙离去背影，曹正雄眼里复杂无比，与身旁婢女道:“若是这臭小子多几个像萧墙这样的朋友多好，也省的我如此操心，这臭小子就是被我惯坏了，如今收拾不住了。”
“老爷，小燕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怀里揣着疑问，婢女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为何你对萧墙如此上心？”
“上心？”
曹正雄诧异，随即意味深长道“这哪里是上心，我不过是想给那混小子多留一条路走罢了。”
“多留一条路？”
咀嚼着这五个字的含义，婢女小燕若有所思。
……
萧墙再度见到曹元元时候是第二日大清早，连着一夜的大雨并未让萧墙就此中断对身体苛刻的训练，从最开始扎马半个时辰，到如今已能稳稳不动如山三个时辰，最先提两桶水根本提不动，到如今已勉强稳得住身子，那张黑弓也能拉开不少，但远远不到满月，每每想起此处，萧墙便不得不想起昏黄月色之下那位书生的随性一弹指，满怀憧憬。
曹元元一夜未睡，顶了两个大大黑眼圈来的木人巷，出乎意料的竟未带上婢女小燕，不过从其鼻青脸肿看来便知今日定是来找自己算账来了。
“为什么不护着我？还眼看着我当面骂死老头子？”
“你的嘴巴太快，我根本反应不过来，而且你要我怎么护着你，你没看你爹后面那些个武夫？我倒是想，我敢吗？”
“那你就看着老子出洋相？”
曹元元咬牙切齿，被揍的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之下一张嘴巴竟没了一颗门牙，说话漏风，不必多想便知昨晚在曹府之中定是被收拾的服服帖帖。
“昨天晚上可把老子的脸都丢尽了，以后本少爷还怎么在青云镇混？亏得老子出去潇洒还不忘叫上你，不过老子一想起昨天晚上没摸到那几个秦淮美女就觉得心里不爽，真想再去一次。”
“那你倒是去呀，来找我做什么？我还得进山打猎还债。”
收拾好了简单东西，又在门后专门留下记号之后萧墙便打算进山。
练武之事一旦拿起便绝对不能放下。
“老子倒是想去，可没那个胆子，老子连来找你都是偷偷摸摸溜出来的。”
“难怪小燕没跟着你，不过你大清早来找我就为了说这句话？”萧墙有几分惊讶，好像最近这些日子里，曹元元找自己的时间还真是越来越多了。
“当然不是，老子可没那么无聊，来找你是有大事情。”
曹元元压低了声音，咬牙道:“那红衣婆娘来了，就在半道上，我从老头子那里套出来的话，如果没有耽搁，今天晚上她就会到达青云镇。”
萧墙不解，问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曹元元撇撇嘴:“萧墙，我曹元元这辈子没开口求人办过事，今天是第一次，那条狗的仇老子这辈子都忘不掉，晚上你随我去接那红衣婆娘，我们先去聚香园请她吃顿饭，今夜她们会下榻在聚香园，到时候你再将那条狗引出来，接下来的事情不用你操心，这就是你帮我做的事情。”
“你想干什么？你上次不是说……”
“上次是上次，老子临时改变主意了。”
感受着面前曹元元的心里愤懑，萧墙不禁懊恼道:“你想做什么？”
“你觉得呢？”
下一刻曹元元便比划了一个手里刀的动作。
“老子要吃狗肉火锅。大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