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墙心里猛然咯噔一下,即便早有预料,但真当向东来说出这句话时候仍是难免腹中道不尽的酸楚。
倒也无可厚非,人曹元元乃是堂堂曹家大少爷,自幼锦衣玉食前呼后拥,家中更是武夫高人无数,自己满打满算不过只是个无亲无故的泥腿子罢了,即便此事因曹元元而起,但此时曹元元都难以在纸鸢盛怒之下求得自保,又哪儿顾得上自己?
一句话,都怪自己犯贱。
萧墙恨不能在自己脸上抽上几巴掌,心道你有葫芦又如何,能腾云驾雾又如何?还不是得被曹元元牵着鼻子走,老子就不一样了,老子比你年轻不是?再等个几十年后老子未必就不能飞来飞去。
念及此处,萧墙撇撇嘴道:“他说的没错,我的确跟他不太熟,这事儿我自己挖的坑自己填,纸鸢小姐你想怎样尽管来就是。我萧墙但凡皱皱眉头就不叫萧墙。”
纸鸢满脸错愕,白袍老者惊讶,向东来别过头眼睛朝天,中年儒生一如既往云淡风轻,倒是两个一同而来的王家小姐一脸茫然。
至于曹元元,此时此刻欲言又止,再无之前那般无法无天气焰,想来倒也不觉稀奇,毕竟不论是谁在见到了今夜里这些匪夷所思画面时候都不可能表现的太过镇定。
且不说突然幻化成白玉狮子的金獒,单单是一手御空飞行,一手缩地成寸都足够让人恍如是在梦里。
纸鸢冷冷道:“这可是你说的。”
萧墙硬着头皮道:“是我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众人齐齐不解,便是躲在向东来身后的曹元元都连忙插嘴。
“嘿嘿,那啥,不就一头狮子吗,没必要如此较真嘛,一头狮子难不成还比得上一条人命重要不是?”
“那你就错了。”
向东来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这头狮子莫说是一个人,就是十个人的性命也未必比得上,当然了,这是人家自己的事情,跟我们师徒却是没什么关系了,待会儿只需要将这白玉狮子收服,这件事情就这么完了。”
萧墙嘴角抽搐,但到底是未多说什么,倒是纸鸢虽心中恼怒,不过却未真将火撒到萧墙身上来,只是冷冷道:“杀了你就算了,本小姐又不是疯子,随便乱杀人,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日没酿下大祸只能说算你运气不错,那么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就替我好生照料这白玉狮子,反正它对你也喜欢的紧。”
闻言,萧墙如释重负,既然保住了性命,那就没什么再好担心的了。
场中那头白玉狮子仍在龇牙咧嘴,但不久之后便被白袍老者制服,那老者凌空虚立于白玉狮子上方,无形威压笼罩山顶,白玉狮子低声呜咽两声,终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纸鸢这才轻飘飘跃上白玉狮子后背,皱皱眉头道:“这么大个个子,真不方便,要知道出来就该多带一条锁链,这么大的狮子骑出去只会招摇过市。”
“不能变成狗了?”
萧墙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纸鸢愤怒瞪了其一眼,没好气道:“你懂什么?那锁链是经过道印加持才能困住这头畜生,而今没了锁链只能如此。”
“也就是说纸鸢小姐你让我照顾的并非是狗,而是这么一头狮子?”
萧墙只觉喉咙干涩,这头狮子即便匍匐在了地上也依旧有自己那么高,让自己照顾这么一头狮子,莫不是想让自己被这狮子果腹?
纸鸢瞥了一眼萧墙道:“真是一条狗还用得着你来照顾?”
“……”
“我尽量。”
萧墙心中苦涩,且不说能不能照顾好这头一看就知不是什么好惹的狮子,单单是这头白玉狮子上所耗费的时间就得不少,手头可还放着好几门子功没练呢。
自白玉狮子上了山顶被困的时候来了这么些人当中,除了白袍老者之外,大概便是中年儒生未曾谋面了。
纸鸢未多说什么,倒是白袍老者上下打量了中年儒生一眼,随即拱手道:“先生好风采,都说三教出高人,原本我还有所不信,眼下却是不服不行,单单这门缩地成寸的神通手段都当得对先生一个佩服二字。”
儒生一旁两位小姐,离葶两眼放光,倒是王冬丽却是神色复杂,早先便极为不待见面前这儒生,而今被这儒生露了一手才知真当得起高人二字,自是心中不太好受。
中年儒生笑道:“区区缩地成寸不足挂齿,比起足下的轻而易举降服这头孽畜的手段却是差了太多,更不说还有这位向侠士,御空而行,实在让人望而却步,原本还好奇青云镇这等地方怎的会突然出现一头如此厉害畜生,原来是老前辈你们的,这样一来便不奇怪了,好在这头白玉狮子总算是没闯下大祸,既未闯祸,那也用不着在下了,在下这就告辞。”
白袍老者笑笑,并未相送,倒是向东来眼里闪烁别样光彩,不知心中在想什么,王冬丽想说什么,最终也只是别有深意看了萧墙一眼,倒是离葶显的活络许多,走时仍不忘拍打萧墙脑门儿一下。
“臭小子,记得还钱。”
三人中年儒生在前,王冬丽腿脚不便走在其中,离葶在最后,偶听离葶抱怨。
“先生你怎的不施展方才那般神通手段,也好让我与姐姐感受一下缩地成寸的厉害?”
中年儒生道:“只是寻常走路而已,并不稀奇。”
离葶道:“为何我们走路只有一步距离,为何先生走路一步便是十丈之远。”
中年儒生道:“缩地成寸暗合易数,自是不能与寻常走路相提并论。”
离葶道:“易数又是什么?”
中年儒生道:“易数便是术数。”
离葶道:“术数又是什么?”
中年儒生:“……”
眼见继续追问下去儒生也不作答,离葶便施展了撒娇卖萌功夫。
“哎呀,先生,你就说说看嘛,你也见到了我姐姐腿脚不便,你就这般忍心看着她一步步走下山?”
儒生道:“小姐岂不知行路万里便等于读书万卷?”
离葶道:“走路又跟读书扯上什么关系?”
儒生满头黑线。
“这个问题小姐再大一点自会知道。”
“哎呀,人家现在就要知道嘛。”
“现在说不清楚,要说这缩地成寸,并非三言两语便能说得清,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演示给二位小姐看。”
……
三人渐行渐远,落到萧墙耳朵里却是五味陈杂,这时候才知道原来那绿罗裙女子才是王家大小姐,只是如此,白裙又是谁?
中年儒生带着两位小姐离去,这之后便是向东来,原本之前就跑的气喘吁吁的曹元元在惊吓稍微平复之后又看了一眼高耸的山体,干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向东来,老子不下山。”
才被某位大少爷尊敬片刻又突然直呼其名的某位高人一张脸黑成了碳,没好气道:“不下山你还打算待在这里过年?”
曹元元道:“老子的意思是不会走路下山,这里这么高,走下去得累死。”
向东来撇嘴道:“我也没说让你走路啊。”
这么一来便是又要飞了?曹元元心里忐忑。仍是不忘提醒道:“别再拎着老子脖子了,吓人的很,另外,能不能带上萧墙?”
“他?”
向东来看了一眼萧墙,不等他说话萧墙已抢先一步道:“不用,我自己有腿,走下去便是,”
“听到没有?人家都这么说了,也不怪我这做师父的不给你面子,那我们就出发了。”
摘下腰间葫芦朝头顶投掷而去,像是投掷给天上星辰,小镇最高的高人轻轻一跃,带上曹元元跃上葫芦之上,化作一道流光而去。
望向师徒二人离去方向以及曹元元再度的哭爹喊娘,萧墙苦涩一笑。
“真他娘的没用,不就是在天上飞,能吓成这个样子,真丢李学究的脸啊。”
“羡慕就羡慕,别不好意思说出来。”
骑着白玉狮子的纸鸢语气平淡。
“我知道这件事情多半跟你没关系,你也不会有那个胆子,我就是想让你看清楚你跟曹元元之间的差距而已,别人不论出了什么事情都有人兜着,你但凡出了一丁点差池都会万劫不复。”
惊讶于从纸鸢嘴里说出来的这句话,萧墙轻声道:“我只是当曹元元是朋友而已。”
“朋友!”
纸鸢冷笑。
“倘若你是我朋友,方才我一定会站出来为你说话,而不是躲在别人身后畏首畏尾,这么说你可明白?”
“明白。”
萧墙点点头。
“不过那只是因为你们不够了解曹元元而已。”
“废话少说了,下山。”
白袍老者在前,那白玉狮子从地上爬起,直接高出了萧墙半个身子,从萧墙身旁经过,沉重喘气声震的萧墙心神恍惚。
“那就走吧。”
萧墙迈开步子,白玉狮子既已降服,多待在这里已无什么意义,倒不如早点回家练功,如此说不定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学着向东来那般飞来飞去。
“你还真打算走下去?得走到什么时候?上来。”
不等萧墙说话,纸鸢便拎起少年人清瘦身子丢到了自己身后白玉狮子的背上,飞奔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