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糜烂腐朽的味道,街道上也只有零星几人。独孤清沅曾在茶肆酒楼听说书人形容过冀州城“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想来富庶程度比起扬州杭州也不遑多让。然而此情此景,街道空空荡荡,行人稀少,穿戴白色帽子,脸上蒙着白色方巾的大夫和官兵进进出出,时而从屋里拖出一个气息奄奄的人,身后家人则嚎啕大哭……
医者仁心,独孤清沅别过脸,十分不忍心见到这个场景。
“别跑!站住!”前方传来怒喝声。
突然,“砰”的一声什么东西撞在了马车上,车上的独孤清沅和陆瞬崖都吓了一跳。
陆瞬崖剑眉一皱,正想训斥魏鄞,却听到外面魏鄞的大嗓门:“诶你怎么回事儿啊!你不是染病了吧?你离我远点儿!你怎么还爬上来了呢?下去下去,信不信我一脚踹你下去……”
独孤清沅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把掀开帘子,看到了眼前有个年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着褴褛的粗布麻衣,脸上黑黢黢的,身上都起了红疹子,整个人身上都怏怏的,趴在马车上,声音微弱地对魏鄞说到:“救救我。”
前面不远处,是四五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手上都拿着一根木棍,凶神恶煞的,既不像是官府的衙役,也不像是看病的大夫,正急急地往这边赶来。
“子安兄!”独孤清沅忙阻止道:“他还是个孩子,况且还染了病,你这是在做什么?”
魏鄞一听这果然是个染病的孩子,赶紧收回了脚,嫌弃道:“既然他染了病,你让他下去啊,可千万别传染给我们!”
独孤清沅秀眉一蹙,正想说什么,那几个大汉已经站在马车前面。
“小崽子,这回看你往哪里跑。”其中一个大汉说着,就要过来抓人。
少年眼里刮过一丝的恐惧,整个身体瑟瑟发抖。
独孤清沅赶紧阻止道:“你们是什么人?”
“呦吼,程家的事儿你也敢管?活的不耐烦了?”另一个大汉瞪了独孤清沅一眼。
程家?
陆瞬崖耳尖,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是听到了程家这两个字,顿时饶有兴趣。
“冀州程家可是名门望族,这一代程家家主程昶更是光明磊落,怎么会对付一个身染重疾,手无寸铁的孩子?你等可别给程家乱扣帽子。”陆瞬崖的目光在那些人里逡巡,言语里也在有意无意地激他们。
“废话什么?少管闲事儿。老二,上去提人。”其中一个大汉满脸不耐烦,吩咐道。于是,老二便走过来,意欲将少年带走。
独孤清沅见势不妙,眼看着少年就要落入那人的手里了,急急唤道:“念卿?”
一刹那间,天枢剑柄“呼”的一声飞过来,直直地砸在老二的胸膛上,将他整个人都震出老远。
其他人见状,忙握紧手中的棍子要冲上来。
魏鄞和陆瞬崖的眼中的凶光逐渐浓郁起来。
“住手!”
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喝止声。
少年一听,双眼放光,向着前方喊到:“姐姐!”
只见一个身着嫩黄色衣裳的女子带着一名手提药箱,脸上蒙着白色方巾的大夫过来。
而这几个大汉一见到那女子,都像霜打的茄子的一样蔫蔫的,恭敬地喊:“大小姐。”
只见那女子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啪啪啪啪”一人甩了一个巴掌,骂道:“你们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本小姐才离开多久,你们居然有胆子来追杀衡儿,是不是沈菊烟让你们来的?回去告诉她,就算她拿衡儿的命来威胁我,我也不会如她所愿。还有,如果衡儿伤了一根汗毛,我绝不会放过她和她那傻儿子。滚回去!”
一顿数落玩完,那几个大汉连滚带爬地走了。
女子扶着少年从马车上下来,转而焦急地和身旁的大夫说到:“王大夫,舍弟就拜托你了。”
“大小姐放心,在下定然竭尽全力为公子诊治。”那大夫恭敬地回到。
这厢,独孤清沅等三人心里都有了一番斟酌。眼前这位女子,约莫和冀州程家有些干系。
只见女子步履端庄地走过来,肤如凝脂,眼若秋水,眉似远山,只是那张容色倾城的小脸上不带一点笑意,周身的气息更是如冰雪一般,高傲不凡。
“小女程馥柔,多谢各位少侠对舍弟相救之恩。”程馥柔躬身行礼,声音宛若珠玉落盘,动听却不带一丝温度。
“程姑娘客气了,路见不平而已。”独孤清沅作揖回到。
陆瞬崖看了看程馥柔和地上躺着的少年,不由得问道:“程姑娘可识得程家家主程昶?”
听闻这个名字,程馥柔黛眉一蹙,回到:“正是家父名讳。不知公子打探他做甚?”
“我兄弟三人从蜀州而来,闻程家家主大名已久,今日有缘会见程姑娘,不知可否引路?”陆瞬崖问道。
“我不会带你们去见他的。”程馥柔的语气多了些烦躁和不耐:“馥柔感激各位少侠的恩情,但是对此事无能为力。家父向来深居简出,连我都经常见不到他人。各位自便吧!”
只见那王大夫已给少年诊治过一番,程馥柔便和那大夫一起,扶着少年慢慢踱步离开。
“念卿,就让她这样走了?我们千里迢迢过来不就是要去程家吗?她可是程家家主的女儿!”魏鄞急得跳脚。
“急什么?子安,你觉不觉得,这对姐弟有些奇怪?”陆瞬崖望着程馥柔一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我也察觉到了。”独孤清沅说到:“程馥柔是程家家主程昶的女儿,那么这个被她称为弟弟的难道不是程昶的儿子吗?如果是的话,程昶怎么会让儿子流落街头还让家丁追杀?可如果不是的话,为何程馥柔唤他弟弟,对他这般好?”
陆瞬崖赞同地点点头,这正是令他疑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