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国都,楼影绰绰,午后稍有闲暇的人都会往茶楼酒肆坐一坐,享一分舒适惬意,之后再投入到忙碌的生活中只会更有动力。
南朝专门喝酒吃茶的楼店并不少,闯出名气的更不在少数,算是除了水果外最出名的风俗文化。当然也有人愿意去往偏僻的小巷里寻找惊喜,经验所得,最简陋的往往是最让人愉悦的。
一行人七拐八绕进了座酒肆,不大的店面挤着三三两两的客人,新来的得了老客热情的介绍,小地方容不下清净,不到半刻就热闹起来。
有老客介绍时,对某事着重划线:“这里的老板娘啊……漂亮!”
新来的点点头,眼中充满向往与好奇。
“那老板娘人呢?”
老客左看右看:“咦?老板娘人呢?”
一波惊起千层浪,老客的惊呼让大家纷纷探头寻找。
伙计忙中抽身,慌张制止:“我家老板可不喜欢别人叫她老板娘。”
他一出声,就把店里酒客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逼他透露漂亮老板娘的行踪。伙计难以招架,做贼似的靠近老客,声音压得极轻,却又一句不落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老板她呀……见情郎呢!”
……
“如何?”
阿娅笑眼弯弯,看着安少爷吃惊的表情,笑容更盛。
“这种事,太过匪夷所思……”阿娅的死而复生是,林附的借尸还魂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两兄妹真是一次比一次让人震惊。
阿娅被他这副模样逗笑,转言道:“我问的是酒如何?”
南朝果酒远近闻名,阿娅经营一家酒肆,这是必不可少的重要物品。瞧多了,阿娅自己也尝试着酿了几坛。
安知还沉浸在重新被刷新的世界观里,闻言忙道:“酒很好,若是再多酿些时日,口感更佳。”
安少爷毫不敷衍的点评,得到了老板娘最真挚的褒奖。阿娅笑盈盈地在他的脸颊上印了一枚香吻,安知耳根通红,酒尚未全部入腹,人已醉了半分。
“我们还没成亲,此举未免太过……”
阿娅逗弄心更盛,明明心知肚明,却非得睁着黑白分明的双眼状似单纯地疑问:
“太过什么?”
“太过轻浮。”
“噗嗤”一声,阿娅笑得直不起腰。
“哈哈哈……哈!安少爷未免太过纯情了。”
“……”
安知耳根的红晕弥漫至精致白皙的脸庞,这样羞郝的模样,更像是雪地艳丽的红梅风华无限。
阿娅看得入迷,漂亮的人总是神韵十足,不论何种姿态都是风华绝代。
安知在意的不只是那句纯情,更为那声“安少爷”。
阿娅定是被钱某人带坏了,那厮没心没肺,自己如神仙一般逍遥自在,也想让人家同他一样快活。这两年也不知教了阿娅些什么!
什么安少爷……还真是——
有点意思!
已然空无的酒杯倾倒,清香果酒那后发的劲头涌上脑顶,气韵朦胧的世界里他细细描绘出心上人的轮廓,却始终模糊不清。
安知偏了偏脑袋,暂时不能细想,薄唇微启喃喃自语:“奇怪……怎么突然记不得了。”
随后一头栽倒在青石桌上,被劲道十足的酒气冲睡过去。
阿娅看着醉瘫过去的安知,静坐半晌,将安知的眉目鼻唇深深刻入心底。叫来伙计,帮扶着将安知带进客房。
“这客人生的真是好。”
看清安知模样,伙计也禁不住感叹了一句。
“老板,什么关系啊?”伙计挤眉弄眼。却没想到自家老板如此厚脸皮,拍拍客人的脸蛋,不着痕迹地吃起豆腐。
“什么关系?老板娘——”阿娅指了指睡死的安某人,“懂不懂?这位以后就是老板娘了!”
伙计恍然大悟,心道不愧是老板,拐个良家妇男都这样理直气壮豪迈奔放。
“懂懂懂!”伙计瞄瞄阿娅又瞟瞟床上的客人,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老板您继续啊……”
阿娅本是开开玩笑,可看到店里的伙计跟青楼老鸨似的笑容,顿时明白他误会了,想到阻拦时,伙计身轻如燕,带着一副我懂大家都懂的表情飘走。
阿娅僵在原地,知道这两天店里怕是去不了。
伙计到了店里不出阿娅所料,将有了“老板娘”的喜事传遍小店上下,有些暗中倾慕老板的小青年,瞬间泪流满面,嫉妒地叫野男人出来与他们一决高下。
店内其乐融融,倒显得客房更加安静。
阿娅手指作画,细描眉眼摹薄唇,勾勒一道鼻峰,指间滑过,愈加放肆。底下人突然睁开眼睛,浑浊稍减清明优胜,藏下不安和热火,吐出些许酒气喷洒在阿娅颈间,痒意让女孩光洁的皮肤泛起点点疙瘩。双唇相触的间刻,阿娅推开安知。
“看来凤哥也没那么纯情嘛!”阿娅捂着脸,双颊绯红,却依旧玩笑。“你酒醒的真快……”
安知大概已经冷静,从床上坐起,认真道:“我从方才就察觉不对,阿娅,你在掩盖什么?”
阿娅嬉笑玩闹,却也不会逾越俗礼,一吻让安知晕眩,再吻便是情难自控。说是品酒,却拿了一坛灌他喝下,笑带苦,酒微涩。
离开金简……林附后便一直是这样。
“他不止说了这些,对不对?”安知问道。
安公子呀安公子,你说你观察的那么仔细做什么。
阿娅笑着点头,垂首间,笑未达眼底,眸光黯淡。
……
“我自成为了金简,去往西蜀十余年,从未离开一次,不论东嘉南朝北域,是一次也没去过。那么,当初你被掳走,救出你的黑衣人是谁?”
这是这两年一直在林附脑海里盘旋的问题。阿附离开西蜀去东嘉找阿娅,他是没有跟着一起去的,所以别说救出阿娅,他人都不会出现在那里。
可当时那黑衣人,不论身型样貌都与金简相似,语气脾性更是一般无二。他们两有过短暂对话,喑哑难听的声音使林附自动将那个人黑衣男子带入金简。
可现在仔细回想,若是金简,那个已经重生了的自己,是不会说出带着阿娅离开之类的话的。
他只会成全阿娅,他最爱的也最愧疚的妹妹。所以即便那个黑衣人再三强调,他依旧不愿让阿娅与安知分开,没有带着她远走他乡。
林附脑中有个大胆的猜想,却无从证实。阿娅面色凝重,勉强笑了笑,道了一句“荒唐。”
“哥,这也太荒唐了。”随后连她自己也感到好笑,“这世界都能死而复生,操控傀儡……再迷幻的事放这儿,也没什么好吃惊的了……”
林附张了张嘴,“这还不算荒唐。我还有一个猜想。”
阿娅垂睫,静静听林附说下去。
“有没有可能,那个救了你的黑衣人,还活着,而且,又是另一个我。”
这种假设细思极恐,却并不是没有可能。林附没有紧皱,继续说出更大胆的猜测:“我希望我说完下面这段话,能从你口中听到一些相关意义上的……真实片段。”
“我们的重生,我们的能力,我们所在的世界,是否只是一个假象。我们真的死了吗?我只记得前一刻病情不稳,医生护士推门而入,昏迷后再次醒来,就是另一个世界。”梧桐落英,满树姹紫嫣红,他以为这便是光怪陆离的极乐世界。
阿娅回道:“……我似乎也是这样的。”
再遇林附之前,她因为记忆的不稳而时常做些现代古代交错的梦,梦里的男人她既熟悉又陌生,没有样貌,没有身体,就像是披着白大褂的一层薄雾,恐怖片似的场景,可他每一次的出现,都让阿娅安心不已。
林附问道:“你还记得什么吗?”
阿娅摆弄手指,熟悉的光影穿透指缝。
脑海里是一片空白的境地,她记得有一个冰冷机械的声音,同她做最后的告别:
「那么,祝您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