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他们怎么就忘了呢……
西蜀将领们脸色煞白,比起北域的沉默恐惧,他们外露的情绪更为明显。
是金简那张柔弱的脸欺骗了他们,还是时间久了把当时的震撼给掩盖了?
这人可是能以一己之力单挑百人团的罗刹啊!
金简冷哼一声。
“诸位既然还有要事商讨,金某不便再打扰。不过,上战场这一事,还请尽快做出决定。”
众人瞩目下,金简淡定起身离场。
帐中陷入许久的沉思。
“忘了?忘了什么?就没人给我说明一下吗?!”
贺芒满脑袋问号,颤巍巍地举手提问。
为什么就他不知道,别人一脸惊恐自己却一脸疑惑这样真的好么,他也想体验一下恐惧的滋味,让他凑凑热闹不行吗!
贺芒抑制住冲上前去提人家衣领的冲动,把求学好问的目光投向自家老大。
夏侯叹了口气:“晚上细说。”
随即面容严肃,沉下嗓子,厉声道:“那么,如果大家都没有意义的话,此事就这么定了!”
不说西蜀人是怎样的心情,北域人已把决定权全权交给了夏侯,而南朝国的将领们,由于没带他们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因为钱鹤灵所在,也算是领导阶层的大人物,索性把权利交给了他。
钱鹤灵微微一笑,酒窝可爱迷人。
“同意自然可以,可是本王最怕被蒙在鼓里,所以金先生的事迹,本王有没有资格了解一下呢?”
“那就会议结束后,一同细谈吧。”
钱鹤灵折扇轻摇。
“多谢元帅。”
之后叫来了南朝的将士。
三国场面上是从未有过的和谐。
战术商量结束后,按照约定,钱贺二人来到了夏侯面前,与此同时,夏侯身旁还站着一位西蜀的老将。
烛火微光的映照下,夏侯与老将的脸忽明忽暗,帐中安静的可以听到蜡烛燃烧的声响,两人面无表情,冷静且严肃,悬疑的气氛,让人以为是要讲些关于山野精怪之类的恐怖故事。
贺芒与钱鹤灵对视一眼,在桌前坐下,同时拿出了一盆甜果。
夏侯、老将:“……”
“你们俩这是做什么?”
贺芒挑了一个个头大的擦了擦,放进嘴里咀嚼,边吃边说。
“二位才是,讲个故事罢了,气氛弄得这样紧张。唔……真甜。”
两个老将同时吸溜口水。
不行,要注意形象!
钱鹤灵笑呵呵地挑出两个色泽鲜润的甜果,递了过去。
“两位大人要不要一起吃点,不耽误讲事的……”
西蜀那位老将搓搓手,朝夏侯挤了挤眼,不确定道:“那咋们就……就来点?”
夏侯元帅无奈的一点头,伸手接下。
老将满足的咬下一大口,乖乖,南朝水果又贵又难买到,吃到可是十分难得。
“不愧是南朝国,鲜果清香可口,使人回味无穷,吃了还想吃!”极力暗示。
“多谢大人,哈哈……多吃点多吃!”
“好嘞!”
果子沁口,似乎接下来要讲的事,也不是很难说出口了。
老将放下手中的半个甜果。
“从头开始给你们讲吧。”
老将姓蒋,所以大家都叫他老蒋。
老蒋是部落里的勇士,勉勉强强混到了个较大的职位。而遇到金简,是在十年前。
西蜀地域本就狭小,不比其他三国,部落各族之间不和,常年内战。
他生在小型部族,当时虽是个头领,手下却只有几十人,连个百夫长都算不上。而与大部落里管理着上千兵卒的将军勇士,更是比都不能比。
小部落在草原没有存留的机会,如果他们是豺犬,那么大部落就是矫健迅猛的野豹。
那时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守好部落,护好族人。
只可惜大地之神眼中只有大部族的子民,他们终究躲不过屠族的灾难。
说到底,小部族的存活,是大部落的施舍,大概是为了给大族储存物资用吧,跟圈养牛羊一个道理,时间到了,还是逃不过。
西蜀大草原的部落人民,个个如豺狼虎豹,为了食物为了物资,绝不会对其他部落的族人手下留情。号角吹响,屠杀过后,女人可以收做奴隶,但老弱病残和男人们要通通杀死,不能留下浪费资源。
野豹撕扯着豺犬,连肉带骨吞之入腹。
“你们瞧,这是当时部落之争时留下的伤疤。”老蒋侧过身,露出一道狰狞的疤痕,如蛟般蛰伏在他的皮肉上,从耳后根一直延伸至脊背,凹凸不平,似乎就要从身上弹出来。
这道疤痕如人脊柱一样留存身上,确实吓人,贺芒惊讶之余不由得细想:“难道这是金先生砍的?”
“怎么可能!都说了是部落之争留下的。”老蒋反驳道。
“那这些事和金先生有什么关系?”
老蒋给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十分自豪地指着那条伤疤。
“这可是金先生救下我的证明!”
屠杀进行了一半,在其中一个骑兵突然的死亡下停止。
实在是诡异,那骑兵手持长刀,迎头而下,老蒋气力殆尽,抵抗不住败下阵来,幸好他反应够快,才躲过这足矣将他一分为二的致命一里。
只是他移动地太慢,锋利的刀刃劈开了他的铠甲,刀尖混着血珠从耳后一直划到股锥,痛楚钻心。刀面寒光闪过,倒映出刽子手冷血的脸庞,下一刀就要来了。
老蒋心道完了,这回躲不过了,希望妻子走得不快,前往大地之神怀抱的路上还能一起相伴而行。
作为部落的勇士他本不该畏惧死亡,但当死亡即将降临的时候,他还是本能的闭上了眼睛,暴露出懦弱的一面。
可是一秒,两秒……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
他心想,也许是恐惧压制了疼痛,毕竟生到死仅仅只有一瞬。他没有想到自己活了下来,因为屠夫们不会放过待宰的羔羊。
就算身份对调,手拿屠刀的是他,他一样不会犹豫。
老蒋放松下来,睁开眼睛,想着马上就能见到妻子,甚至还有些雀跃。
“记忆总会随着时间遗忘、流失以及美化,即便当初看到的是人间地狱一样的惨景,我脑海中清楚记忆的,反而是睁开眼后看到的清晨第一缕曙光,温暖、耀眼、包容万千……那一刻,我当真以为自己回到了大地之神的怀抱。”
天露白肚,黑夜不再,光明显现云烟风轻,老蒋脸上露出平和的微笑。
牛羊发酵过的草香随风而来,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老蒋赫然坐起,大地之神的领地怎么会有血腥气!
“你醒了?”
有人从帐篷里走了出来,是个半大的孩子,看模样只有八九岁,端着木盆,脸上还有刚睡醒的朦胧和疲倦。
老蒋胡子拉碴,满身狼狈,看着这个孩子大大方方的从族人曾经居住过的地方走出来,放松的身心不得不重新开始警惕。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我叫林附,这里是哪里你看不出来?”小孩嫌弃地说道,顺手把木盆放在他身旁。
“这个话题放一放,你能不能先把脸洗一洗,又是草又是土还黏着血浆……”
老蒋看着水中的倒影有些发愣,撩起一把水扑在脸上,清水冰凉,刺得他一哆嗦,混着脏污被他搅得浑浊。
老蒋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活了下来。
——
“等等!”
钱鹤灵猛地出声,打断了老蒋的叙述。
“你说那小孩叫什么?”
“林,林附啊……”
他脸色十分难看,又是惊奇又是困惑,眼中却满是喜悦。
“怎么了?”贺芒问。
“……无事。”钱鹤灵摇摇头。
时隔两年,终于又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了林附的名字。他不认识,却从许多人口中也听到过。
有些问题,怕是要与那位金先生详细谈一谈了。
一旦得到确实的答案,必须尽管联系那对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