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醒了?”
余飞耳边响起一个温柔的女孩的声音,他勉强睁开眼睛,刺目的白光晃得他眼花。
“这是……哪儿?”
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余飞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整洁的房间里。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淡蓝色的窗帘布,穿着淡蓝色工作装的女孩站在他身边半躬着身子似乎在确认他的状况。
“您乘坐的公交车遇到了意外事故,不过幸好您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这里是用于临时安置那辆公交车乘客的特护病房。”
余飞渐渐想起了公交车被劫持的过程,他想起在接近启明山山顶的时候,承继礼突然扭转方向盘,将公交车开下了悬崖。
余飞仿佛直到现在还能够感受到那种坠落的失重感。
是的,他们坠崖了。
以那种高度,整辆公交车都会被摔得四分五裂。
怎么自己竟然没有死?
还是说,这里已经是属于死者的世界?
余飞的确记得在坠落的过程中自己仿佛看见了另外一个世界。
在某一个瞬间,他有一种穿过了肥皂泡泡的奇妙感觉。
像是卷入了一个漩涡,又像是穿透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总之在公交车坠落时,在众人绝望的尖叫中,余飞感觉自己好像是穿过了什么东西,他隐约从车窗外看见了一座闪耀着七彩眩光的荒原。
交织变幻的光晕撒在红色的土地上,又蒸腾起更令人迷醉的薄雾。
那是余飞从来也没有见过的景象。他当时想,自己一定已经死了,只是不知道那醉人的景色属于天堂还是属于地狱。
余飞觉得那更像是天堂。
“先生,先生?您现在觉得怎么样,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么?”
护士的声音再次把余飞从回忆中唤醒。
余飞下意识的稍微扭动了一下手脚,他感应着自己的身体。
有些出奇的,余飞似乎一下就掌握了自身的情况,甚至于对自己的心跳、血压、肌肉含量、手臂握力、耐久力等都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我……感觉……身体很好,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啊,您一定是在昏迷的时候把电极贴片碰掉了,我得重新测量一下您的心率。”
“不用了,我觉得身体状况挺好。”
余飞试图拒绝,但小护士似乎有很强的责任心,根本不由分说地重新为余飞贴上了电极片。
“确保每一位病患的健康是我们的职责。”
小护士的态度坚定,重新启动了心电监护仪。
“咦,您的心率,好像有些过快了,也许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
余飞一想到复杂的医疗检查就感到麻烦。
心率么?如果能慢一点的话就好了。他心里默默想着。
“啊!您的心率,恢复正常了!真奇怪,刚刚明明还显示过快,也许是机器重新启动有些不稳定吧……”
“既然身体各项指标正常,那我想您应该很快就能出院了,恭喜您,先生。我还要去检查其他病患,如果您还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
小护士自顾自飞快地说完,然后转身去了隔壁一间病房。
护士离开后余飞却是愣愣地盯着心电监护仪发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率变化并不是因为机器不稳定,他的心率在跟着他自己的心意变化!
余飞左右看了看,确定自己周围没有人。
他又盯住监护仪上的数字和不断跳动的图形,果然,随着余飞的心意变化,仪器显示的数字再一次变化起来。
难道自己能够随心所欲的控制自己的心率节奏?
接下来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余飞乐此不疲地尝试,他发现他对于自己心率的控制能够精确到具体的小数点后两位数。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果人能够这样随心所欲的控制心跳,哪里还会有什么心脏病?
看着身周的各种医疗仪器,余飞突发奇想,他决定把每一个仪器都尝试一遍。血压、血氧浓度等,竟然都可以随着余飞的心意而随意变化数据。
这些绝不仅仅是单纯的仪器上数字的变化,余飞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与血流随着自己的刻意控制而发生明显的变化。
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血液流经体内的某一根血管,能够感受到自己手臂或者小腿的某一根肌肉纤维的收缩和舒展。
而这些,他都可以有意识地去控制。
正在余飞惊奇于自己此时的种种异常,他突然听到远处有脚步声渐渐靠近。
他发现自己的五感似乎也比之前要敏锐很多,他几乎可以仅仅凭着脚步声就大致判断出对方的身高与体重。
如同余飞的判断,一个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体重在七十到七十五公斤之间的中年男性很快出现在了病房的门口。
尽管此时病房的门敞开着,而余飞正在与来人对视。
但对方还是很有礼貌的敲了敲门,在余飞说出“请进”两个字之后才从容的迈步走进了病房。
“您好。”
来人非常坦然地做了自我介绍。
“我是警局的专案队长,我叫唐东。我刚刚听护士说您已经醒了而且精神状态不错。”
“您好。”余飞在病床上坐直身体。
“很遗憾您经历了被挟持的可怕事件,但是例行程序,我还是需要对您做一个简单的笔录以了解当时现场的情况。请问您现在方便么?”
“可以。”
接下来余飞逐一回答了唐东警官的问题。唐东问得很详细,除了案发的经过还详细询问了余飞的个人情况,在那个时间点登上707路公交车的原因,又询问了承继礼的各种特征。
余飞知道,这位唐东警官除了要了解案发经过,同时也在排除自己参与协同作案的可能性,他回答得很认真。
但令余飞有些疑惑的是,唐东反复向他确认了是否亲眼看见承继礼扭转公交车方向盘将车开下山崖,又不厌其烦地询问余飞是否确定公交车真的坠崖,是否在坠崖的过程中通过车窗外的景象进行判断,有没有可能只是他自己产生的错觉。
“唐警官,关于坠崖的情况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余飞感到有些烦躁,唐东似乎对于坠崖这件事格外感兴趣,重复地提出一些在余飞看来没有意义的问题。
“对不起,我只是力求严谨。”
唐东歉意地笑了笑。
“我只是不明白您为什么对这种事情如此关心,难道警方不应该更关注犯人的情况么?你们抓住那个承继礼了么?还是说他已经摔死了?”
“我们没有找到疑犯唐继礼的踪迹。事实上……”唐东犹豫了一下,道:“我们也没有找到案发时那辆公交车的踪迹。”
余飞愣了一下。
唐继礼失踪了,连公交车也没有找到?
“从那么高的山崖坠落,公交车一定会摔得四分五裂,到处残骸,怎么可能找不到?”
唐东点了点头。
“从目前已经苏醒的9个人的笔录内容来看,你们都声称亲眼看到或感受到了公交车坠崖的过程。但事实上……我们并没有发现任何坠崖的痕迹。”
“你说已经有9个人苏醒?”
余飞瞪大眼睛,满脸不敢置信。
他一直以为那场坠崖的灾难一定是九死一生,他甚至不敢问车上的伤亡情况,他怀疑自己有可能是唯一的幸存者。
可唐东竟然说已经有9个人苏醒了?有这么多人活下来了么?
唐东看出了余飞的疑惑,他没有隐瞒,直接道:“我们是在启明山山脚发现你们的,确认有6人死亡,其余24人幸存。而从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你们这24位幸存者大都只是陷入昏迷而已,没有受到任何明显的外伤。所以我们很难相信你们所声称的曾经和公交车一起坠崖的说法。”
“只有……6人死亡……”
余飞嘀咕着这个数字,他记得承继礼曾经用飞刀杀死了5个人,也就是说除此之外只有一个人死了么?
看出余飞的思绪陷入混乱,唐东轻轻叹了一口气。
“也许您刚清醒过来,思维还不是太清楚,我可以过段时间再来请您完成笔录。”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便准备离开,他还有两个人没有去询问呢。
“请稍等一下。”
余飞叫住即将出门的唐东。
“请问那位孕妇……就是公交车上坐在我身边的那位孕妇,她的情况怎么样了?孩子顺利出生了么?”
唐东犹豫了大概5、6秒的时间。
“这件事情目前还在保密阶段,但鉴于您在公交车上与承继礼和孕妇都有过接触,或许您还能想起什么对我们有帮助的信息。
那位疑似‘孕妇’的女性是确认死亡的6人之一,死于难产,她的具体身份目前还没有查出来。
但有一个情况很令人费解……尸检显示那位女性的确是死于难产,没有完成顺产或剖腹产的迹象。但……我们并没有在尸体的肚子里发现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