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若漪也下了马,靠着一棵树,听着夜色中传来的刀剑相击和呼喝惨叫之声。
她能感觉得到阿丘警惕的目光,不过,她没打算趁机逃走。
虽然,这勉强算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来人必定是敌非友,无差别攻击是想将她也毙在箭下。
这副身体,娇弱无比还带着伤,此时逃走无异于自寻死路。
她一向惜命,才不会做傻事。
等视线习惯密林里的黑暗,连若漪低头细细摩挲着手里的匕首。
刀鞘反射着天幕仅存的余晖,闪烁着幽幽金光。表面凹凸不平,指端被镶嵌在鞘身的宝石划过,微微发痒。
刀把位置有颗玉石,温润柔滑,想必主人经常拿在手中把玩抚摸。
这把匕首的作用,对那个年轻男子来说,某种纪念意义应该大于防身。
连若漪唇角不自觉露出一抹浅笑。
随即,她悄然挺直腰背,慢慢抽出匕首反握在手中,将身形掩在树后。
在她左侧,一串极轻极轻的脚步,借着远处厮杀的声音,向他们这个位置慢慢包抄靠近。
“什么人?”
阿丘也发现了来人,剑指前方大喝一声。
回答他的,是空气中刀身划过空气的呜鸣声。
阿丘反剑一挡,来袭敌人抡起的大刀“当”的一声击在剑身上,火花四溅。
蛮子那边也已经打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加入了战斗。
连若漪躲在树后,小心掩藏着自己的形迹。
一个黑衣人猫着腰,将手里的弩箭悄然瞄准奋战不休的阿丘。
连若漪从树后绕到他身后,掰住他的下巴,横刀在他脖子上飞快一抹。
一股温热腥臭的液体喷涌而出。
射出的弩箭带着啸音飞上了天。
黑衣人连哼也没哼,软软歪到了地上。
这一下,也将她暴露在敌人面前。
五六个黑衣人互相打了个奇怪的手势,朝连若漪包抄过来。
如果是前世她身手最鼎盛时期,手里有最趁手的“沙鹰”,面对五六个身经百战的杀手,必有一战之力。
但是现在……
连若漪倚着树,退无可退。
阿丘和蛮子被黑衣人缠住无法脱身,眼睁睁看着黑衣人举起刀,朝连若漪劈了下去。
那一瞬间,连若漪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她闭上眼,用力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心里默默计算自己活下来的机会有几成。
突然,面前一阵微风拂过,“当”的一声刀剑相击,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随着“刺啦啦”令人牙酸的铁器摩擦交击之声,有人挡在了连若漪身前,一把揽住她的腰,带着她腾空而起。
“扑扑扑”刀剑入肉连声。
敌我双方悬殊力量发生逆转,不过几息之间战斗已经结束。
男子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属下们在倒地刺客身上补刀,手仍然圈在连若漪腰间没有松开。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男子身上衣衫却干净如初;提在他右手里的剑,仍然森寒锃亮,不沾半点血迹。
留意到连若漪在打量他,男子低头,垂眸一笑,微弯的眼睛和嘴角的小括号让他看起来轻松惬意又率真。
仿佛之前刚刚经历的残酷厮杀只是一场幻境。
连若漪暗暗心惊。
自醒来之后,她第一次对自己的现状感到无力。
还有失落。
现在她才发现,当失去了她所擅长的、前世的高科技武器,进入冷兵器时代,她就像折断了翅膀的鹰,纵有再高再远的心,也难以飞起来了。
任人宰割的滋味,真的很难受!
但她绝不是一个遇到困难就会退缩的人。
否则也不会成就她前世杀手之王“黑曼巴”的称号。
男子曲指在嘴里打了个响哨,元霄从树林深处跑了出来。
他仍旧带着连若漪同乘一骑。
连若漪打量着他,“没受伤吧?”
男子垂眸看着她,自得一笑,“放心,这个世上,还没几个人能伤得了我。”他一抖缰绳,“驾!”
其余的人也纷纷上了马,快速跟了上去。
极度的紧张一旦放松,疲惫就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连若漪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耳边传来男子轻笑声,“累了?这里血腥味很快会引来觅食的野兽,不宜久留。等转过这道山坳,我们再行休整。”
到了男子所说的地方,月亮已经升上了树梢。
队伍停下之后,很快就有人寻来了干柴。
夜里野鸡不飞不动,被活捉了两只,还找到了十几个鸡蛋。
护卫们自动分工,井然有序。
连日赶路,连若漪的衣衫已经皱成了烂菜叶子,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馊味。
男子放开元霄,放任它去吃草。自己则拿着一只包裹,牵起连若漪的手,道:“跟我来。”
两人进了树林,沿着一条沟壑走了四五分钟的时间,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哗哗水声。
一出树林,连若漪眼前豁然开朗:月光下,一道三五米宽的瀑布从高处倾泄而下,瀑布下积成一汪小小水潭。
月光照在水潭上,在水面上铺开一层细细碎碎的光。
纵是沉稳如连若漪,也忍不住小小惊呼了一声。
男子两眼弯弯,笑眯眯地问,“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一个水潭?”
“方才听到了水流声。”
男子将包裹递给连若漪,走到水潭边拭了拭水,站起来甩着手上的水珠,“水不凉,也还算干净,这里没旁的人。我会在那块石头后面守着,你可以洗个澡。”
连若漪脸一热,由衷道了声,“谢谢!”
虽然他带自己走的目的不纯,但这份体贴,值得她一声谢。
男子无声笑笑,头也不回走到刚才他说的那块巨石后面。
不一会儿,带笑的声音从石头后面传来,“包裹里面有干净的衣物,小心伤口。我就在这里,有事可以喊我。”
连若漪将包裹举在头顶,慢慢下到水里。
水并不深,只没到她的腰部往上。水清透底,月光下也能看到水底铺着的细碎干净的砂子。
连若漪一直走到水潭另一侧,将包裹放在一块凸出的山石上,解下身上的衣物,缓缓沉到水里。
黏腻的肌肤乍一接触清凉的水,激的连若漪猛然打了个寒颤。
随即,肌肤适应了水的温度,立刻舒适的浑身的毛孔都张了开来。
连若漪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