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大早,厚厚的窗帘被拉开,阳光洒进卧室里。我的眼睛一睁开,就被强烈的光线晃得立刻闭上了。我翻了个身想要裹住被子继续睡觉,结果被Anny喊醒。
“太太,先生正在餐厅等您去吃早餐呢。”
我这才想起来今天是礼拜天,詹旷这一天都会在家。
其实这个规矩还是我定下来的,当初刚度完蜜月他就忙得脚不沾地,连我见他一面都差点要提前预约。为此我大闹了一场,最后他不得不妥协,保证以后只要不出差,每个礼拜天都会在家陪我。
哪成想他好不容易闲下来了,结果我又没时间了。
等我换好一套白色的连衣裙下去时,詹旷正坐在沙发上看着财经报纸。见到我下来,他连头也没抬。
我也没在意,一边在餐桌上坐下,一边给琳姐发消息。Anny给我盛了碗白粥放下,又取了小碟酸萝卜放在旁边。
“太太,吃饭玩手机会不消化的。”Anny在我耳边低声提醒。
我抬起头,见Anny正在朝我使眼色,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我这时才发现詹旷的脸色有些难看。
我咳了咳,把手机放下。
詹旷也看完了报纸,起身走过来在我对面坐下。
我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他:“下个月就是妈妈的生日了,你觉得我们准备什么礼物比较好?”
詹旷看我一眼,接过Anny盛的白粥,拿了勺子低头吃起来。
见他没有要理我的打算,我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Anny在旁边悄悄提醒我:“太太,上个月您和先生已经商量好,打算要送夫人一个翡翠镯子。”
“啊?”我尴尬的笑了笑,最后因为实在找不到话题,所以我只好低头老老实实地吃早餐。
詹旷吃得很快,吃完之后他立刻起身上楼。等他再下楼时,已经换了一套十分正式的高级西装。
管家已经备好车停在门外,他下楼的时候看了我一眼,偏头朝Anny吩咐了几句话,然后转身出去了。
等他走了,Anny才过来告诉我詹旷今晚不回来吃饭,我点了点头,低下头继续默默喝粥。
Anny在旁边提醒我:“太太,先生生气了,您还是想个办法哄哄他吧。”
“嗯。”
“要不您给先生准备一份礼物?”Anny在旁边替我出谋划策。
“Anny”我放下手里的勺子,诚恳地看着她:“你觉得詹旷真的是那种单靠一件礼物就能原谅我的人吗?”
Anny一顿,她想了想,随后缓慢而坚定的摇摇头。
我点点头,拿起勺子继续吃起来。
吃完早餐,琳姐过来接我去参加试镜。
“你知道脱导的名气,别人塞钱进去他都不一定要,这次居然破天荒点了你的名儿,咱们赶紧过去。”琳姐一边说一边把车钥匙扔给我。
“这是公司新配给你的。”
我看了眼车钥匙上的标志,调侃她:“哟,公司是突然发财了么?怎么舍得给我配这么好的车?”
琳姐‘切’了一声:“咱们老板你又不是不知道,圈子里出了名的抠缩。”顿了顿,又补了句:“前段时间公司拉了个赞助,估计手头是宽裕了吧。”
“什么赞助?名字叫什么?”
“好像是迪泰。”琳姐想了想。
“嗯。”
我把钥匙拧进去,状似无意问了句:“富子光回国干什么?”
“他?”琳姐系上安全带:“回国录个综艺,我看他好像没有要在国内长期发展的打算。”
“他的乐队呢?”
琳姐耸耸肩:“去年他和原来的经纪公司解约了,现在出来单干。”
“那个综艺节目叫什么名字?”我又忍不住问。
“《星期五的狂欢》”琳姐偏头看我一眼:“是一档网综,这是第一季。”
......
车里一时间有些安静,琳姐知道我对富子光的感情,也知道我和詹旷的关系,所以有些事,除非我问,她是不会随口说的。
导航里冰冷的女声提示音不断响起,我才意识到自己超速了,急忙踩刹车减速后,我怕分散注意力,于是没再继续追问。
礼拜天出行的人比较少,只花了四十分钟就到了与脱导约定的地方。
试镜出乎意料的顺利,脱导想都没想就让我演女二号,甚至连片酬都没怎么商量,整个过程高效简洁得令人咋舌。
回去的时候我跟琳姐提起这件事,琳姐毫不犹豫的嘲笑我说:“你也不看看自己那张狐狸精一样的脸,一看就知道这个恶毒的女配非你莫属。”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羡慕嫉妒恨。”
我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这张脸,心想它终于争气了一回。
琳姐在副驾驶上大笑:“宝贝儿,我说真的,我又预感,你马上就要大红了。”
“但愿吧。”我拉着嘴角扯了个笑,又低头扫了眼手机。
“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是不是又和你家里那位吵架了?”琳姐打量着我的脸色。
我单手扶着方向盘,一脸愁云惨淡。
“他今早一句话都没和我说。”
“不会吧。”琳姐惊讶地瞪大眼:“就因为你喝了点酒?”
我叹了口气,有点心烦的摆摆手:“别说了。”
琳姐靠回座椅上,想了想,又凑过来捅捅我:“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你给他买个礼物也成,哄哄他呗。”
这话今天已经是第二个人对我说了,我不由得瞥她一眼。
“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怕他生气?”
“那当然了,你不就是仗着人家对你的喜欢,所以才有恃无恐的吗。”琳姐靠回去,一脸理所当然:“也不看看他为了你都妥协到什么地步,詹旷今年三十五了吧?像他这么个身份地位的人,最少也有两个孩子了吧?别人顾念着你的工作性质,连结婚去民政局都像是做贼一样,你倒好,隔三差五时不时约会几个小鲜肉吃饭,绯闻满天飞,难道还不兴别人也有点脾气么?”
听见自己的所作所为,我突然有了那么点羞愧的感觉。
“咳。”我清了清嗓子问琳姐:“那你觉得送什么比较好?”
“手表啊。”她两眼放光。
“得了吧,他手表多了去了。”我赶紧打断她。
詹旷和大多数男人一样,非常喜欢收藏名表,家里有一个三层的紫檀木柜,里面放的全是他的手表,简直比我首饰盒里的珠宝还夸张。
“自己买的和你送的那是一回事吗?”琳姐皱眉。
“太贵了,换个便宜的。”我摆摆手。
“你既然要送礼,好歹也要拿出点诚意来嘛。”琳姐想了想:“袖扣?领带?”
“这些詹旷他都有。”
琳姐被我难住了。
我开车一边一边看,刚好看到一家品牌店做活动,男士的polo衫一百元一件。
“这个不错。”我连忙转方向盘。
“这?”琳姐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问:“你确定?怕是不行吧?!”
“怎么不行,便宜又实惠,你赶紧下车。”我摸出口罩戴上。
进了店,我随手指了一件白红蓝三色的横纹polo衫问琳姐:“你看它怎么样?”
不等琳姐回答,我直接招手叫来店员,指着那件POLO衫:“就这件了,麻烦把它包起来。”
瞧见琳姐愣在一旁,我回头冲她扬扬眉,心情十分不错。
“反正我给他买的衣服早晚都得被他压箱底,还不如随便买一件,免得我心疼。”
琳姐无话可说,朝我竖起了大拇指。
正当我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得意洋洋的时候,突然看到马路对面的星巴克里坐着一个熟悉的背影。视线穿过巨大的的玻璃窗,我看到詹旷正在跟一个陌生的女人喝咖啡,餐桌边上摆着一整套华丽耀眼的珍珠首饰,每一颗珍珠都有龙眼那么大,透过窗户,雪白的珍珠在灯光下发出淡淡的晶莹润泽的光芒。
想起詹旷早上离开时候的样子,我不由得皱了皱眉,但我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于是我把目光投向了另一个地方,视线所及,见到门口停着那辆熟悉的车后,我恍若晴天霹雳。
“你怎么了?”
听见琳姐的声音,我甩了甩思绪,赶紧把视线移开。
“没事,我们回去吧。”
和琳姐分开之后,我一个人开车回了家。
我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我的脑海中不停浮现出刚才的看到的画面,心里既害怕又恐惧。
平时只需要半个小时就能到家的车程,因为被我刻意放缓了车速,整整开了一个钟头。等我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我把给詹旷买的衣服随手扔在了沙发上,然后疲惫不堪地爬上楼梯,Anny见我回来了,正准备给我做饭,我摆摆手回了卧室。
把卧室门反锁后,我像个神经病一样冲进詹旷平时办公的书房,把他抽屉里所有的票据和汇款单全部挨个看了一遍,又把他衣柜里的衣服拿出来挨个闻了一遍,看有没有沾上女人的香水味。我甚至还打电话给詹旷平时最爱去的几家珠宝店查询他最近的消费记录,结果那几家店员都表示他们对客人的隐私保密,无可奉告。
我一无所获,最后折腾的累了,双眼直发黑,我索性一屁股在他那一堆衬衫和西装外套上坐下来。
结果好巧不巧,我刚一坐下来,就听见卧室门哒的一声被打开了,詹旷高大的身影映在擦得发亮的地板上,我埋着头,不愿意看他。
“出了什么事?刚才我在门外敲了很久你都没应。”詹旷握住钥匙,扫了眼满地的衣服,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怎么这么乱。”
“Anny平时肯定没有好好打扫卫生,我刚才看到一只大老鼠。”我没什么好语气,说这些话的时候甚至连看都没看他。
屋里的空气静了一瞬,詹旷没应,把我放在沙发上的购物袋递过来:“你的东西忘拿了。”
“你拿着吧,本来就是给你的买的。”
詹旷可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毕竟这是我第一次送他东西,他挑了挑眉,把袋子里的polo衫拿出来。
“谢谢,但是我不穿这种料子的衣服,我对它过敏......”
我早就对詹旷的挑剔习以为常了,但今天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觉得这句话听着格外刺耳,于是我想也没想直接就说:“你要是不喜欢就扔掉,别找那些借口糊弄我。”
詹旷显然被我突如其来的脾气弄得愣住了,但他不愧是高级精英,只用了两秒钟就反应过来。
“你今天有些奇怪。”
“对,我不光奇怪,我还有病。”说完后,我直接蹭的一声站起来摔门出去,也没管詹旷的脸色有多难看。
院子里种着许多南天竹,红红圆圆的小果扎在一起很惹眼。往常我最喜欢这种喜庆的样子,今天心里不舒服,连带着它也看不顺眼。
我随手在上面抓了一把,然后使劲掼到地上,小果子就像是红色的珍珠一样,噼里啪啦在地上弹跳着,最后裹了一身的尘土才停下来。
不知不觉突然又想起来那副摆在桌子上的珍珠首饰。
我余怒未平,一直走到森林湖边才停下来。这个时间是正午,可森林湖周围并不热,我一边感慨詹旷的眼光真是好,一边又骂自己不争气,都吵了一架还在想他。
我们结婚之前,他一直在旁边问我,想要家里是什么样的。那个时候我周围的糟心事很多,被他磨得不耐烦了,随口就说,我喜欢Gatsby的家。
“Who is Gatsby?”詹旷问我。
我翻了个白眼:“你难道不知道有一部电影叫《The Great Gatsby》?”
詹旷当时没说话,也没再纠结问这个事了。
我也是结婚之后才知道,他竟然真的在市郊给我搞了一个高仿的Gatsby家。
正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我拿出来看到上面的陌生号码,下意识就要拒绝,结果划错按成了接听。
“喂?”
电话里对方很久都没有声音。
我清了清嗓子:“您好?”
“Cherry,是我。”
熟悉的称呼,熟悉的声音,让我的心跳都差点漏了一拍。
我没有英文名字,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所有人都喊我Sue,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cherry这个名字,是富子光和我之间特有的。
听到久违的声音,我的心像着有千千万万只蚂蚁在爬,痒痒的,又像有人拿着刀在一片片的剜它,痛痛麻麻的。
“不好意思,您打错了。”我手忙脚乱的挂了电话,生怕多停一会儿露出什么破绽。
不料挂了没多久电话又响了,我看了眼来电号码,毫不犹豫的直接挂掉。可富子光就像是和我较上劲了一样,他一直打,我一直挂。
后来我觉得实在没意思,就把电话放在地上,静静的听着铃声。
循环几次之后,富子光终于死心了,消停了一会儿。
我看着地上的手机,突然就觉得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搞得像我是心虚一样,作为一个被劈腿被戴绿帽的人,难道我不该打电话过去痛骂他一顿吗?
许是为了附和我的想法,电话铃居然真的响了起来。
这次我连看都没看就直接摁起来,不等对方先开口,我劈头盖脸质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电话静了一瞬,对方显然被我镇住了,正当我在心底窃喜自己终于扳回一城的时候,电话里突然传来一声平静到可以把疑问句念成陈述句的声音。
“你说什么。”
詹旷的声音无疑是平地一颗惊雷,这颗雷是我自己埋的,最后把我自己给炸成了碎片。
我在原地愣了好久,大脑的记忆像一片片的碎纸慢慢拼凑在一起,好不容易拼好了,一阵风吹过来又散了,最终依旧一片空白。
“妈和大姐过来了,回来吃饭。”说完,詹旷径自挂了电话。